五官凌厉,中等身材,骨骼小而结实的杜凯煌四十七八岁,容长脸,肿泡眼。上身一件灰色羊绒衫,配一件深色休闲西装,同款休闲西裤。鬂角头发略有几丝花白,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
杜凯煌敛尽今儿诸事不顺的暴躁,宠溺地笑笑,摸摸女儿的头,好脾气的第N次回答,“是是是,消息准确,斳令霆确实还活着。他没死。你还见过的,就是那个宋九。你姑姑亲口说的,不会有错!”
杜思柔激动的满脸通红,柳叶眉水汪汪的简直要哭出来,“斳令霆还活着!那姑姑当年给我和他定下的婚事,自然就还作数了?”
猛地扑进杜凯煌怀里,双手勾了脖子,头抵在杜凯煌胸膛,激动的语无伦次,“爸爸,你女儿我,从此就是青州首富斳氏的长房长孙媳了?是斳氏第三代当家夫人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是是是,我杜凯煌的女儿,自然得是青州首富第三代当家夫人这样的位置,才配得上!”杜凯煌好脾气的哄,又是摸脸又是给顺背,一下一下的,尽显慈父温柔。
进来送茶水的佣人,头垂得更低,掩住眼睛里黑不见底的幽光。如若不曾见过杜凯煌父女的狠辣歹毒与阴损变态,乍一看,还真是一幅父慈女孝绕膝言欢的天伦共乐图。
杜思柔顺便斜了眼新来的下人,毫无特色的中年女仆。一身灰扑扑的统一制服,头也不敢抬,走路瑟瑟缩缩的,没一点大家族仆佣们不亢不卑的从容气度。忍不住皱了眉,想要训斥几句。想了想,又忍了。这也是父亲体恤母亲的一片心。莫从双向来心眼小,醋劲儿还大,不允许杜凯煌看别的女人哪怕一眼。就连家里的佣人,也都是这种长相不起眼,年龄又偏大,还丑不拉叽的。她隐约记得,以前家里还会雇佣几个灵秀些的小姑娘、小男孩,十三四岁的,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跑个腿儿打个杂也还是行的。看着也鲜活水灵,她还挺喜欢的。只是后来母亲不愿意,家里也就渐渐只雇佣这些中年大婶了。
“还不下去,没点眼力劲儿!”杜思柔低斥了一声。心里却不由叹了口气,她竟隐隐有些嫉妒莫从双。身为杜家主母,却长年累月的待在家里,连门都很少出。也不像其他大家族的当家主母那样,四处应酬,替男人拉关系、探消息。可父亲杜凯煌却这么多年如一日,给了莫从双无尽的宠爱和尊重。斳令霆会不会也像父亲待母亲那样,一心一意的待她,宠着她,惯着她,任何事不问缘由的护着她?
杜思柔不禁想的有些痴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是专门给斳令霆的吧?只有他那般的人物,才配得起这般的句子。姑姑杜蕊儿初入斳氏门,为了稳固自己在斳家的地位,撺掇着姑丈斳川柏,为她与刚刚丧母的斳令霆订下娃娃亲。小时候的斳令霆看起来也就那样儿,没想到长大了竟是如此的惊艳无双。尤其是那双潋滟含情桃花眸,随随便便那么一瞟,就能把人的魂儿魄儿全都给勾走了。
“斳令霆,你只能是我的!”杜思柔越想越欢喜。生死相隔十余年,斳令霆回到青州城的第一天,他们就遇上了,不早也不晚。初见是在三圣殿,二见是在五蕴堂,三见是在牢山御药院康复楼。同一天里三次相遇,她和他,他们俩果然是老天的成全、剪不断的缘!
杜思柔越想越得意,她就说嘛。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与她毫无关系!她果然没有认错人,他就是她的霄哥哥。而她杜思柔,注定了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是斳令霆命里注定的妻子!
想起“妻子”两个字,杜思柔就恨的牙痒痒。云萱草那个贱人。难怪她第一次在牢山御药院停车场看见她,就格外不顺眼。这怕不是老天派来克她的?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个她!
“我要弄死她!”杜思柔越想越恨,脱口而出。
正心满意足将女儿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给顺背的杜凯煌惊了一跳,忙追问,“阿柔你怎么了?你要弄死谁?”
杜思柔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出来了。忙从杜凯煌怀里抬起头,水漉漉的柳叶眼,小兔子似的又惊又怯,看了眼父亲,怕被责怪似的,委屈巴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杜凯煌好笑,点点女儿光洁饱满的额头,嗔怪道,“快说,跟爸爸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杜思柔顿时展颜笑了,笑容又乖又软,把杜凯煌看得心都要酥化了。忙一迭声催,“有人欺负你了?别怕,乖,快说,万事有爸爸在!”
杜思柔撒娇,拿发顶蹭蹭杜凯煌的下巴。她当然要说的,还要添油加醋的说。她与父亲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她从小就跟母亲不亲,跟父亲最亲,啥事儿啥话都跟父亲说。就连她第一次来那个,也是父亲一点点教她,帮她弄的。
她只是习惯了索取父亲的爱,许多许多的爱。她喜欢父亲像宠母亲那样,宠着她,惯着她,无条件的护着她。
“爸爸,”杜思柔未曾开口泪先流,表面上委屈巴巴地,心里却是忙着加加减减,把昨天在三圣殿和五蕴堂的事儿给说了。与斳凌霄的那档子事,自然是要省略的。斳令霆是见过的,但她不怕,到时候若被提到明面儿上,她就一口咬定是斳凌霄强了她,看斳氏丢不丢得起那人。弟弟把哥哥的未婚妻给强了!那样的话,杜家这边的筹码,又能更多几分。
杜思柔越想越得意,嘴里却是哀哀怨怨,将云萱草那个贱女人怎么样欺负她,又怎么样先勾引了斳凌霄订婚,又勾引着斳令霆闪婚等事,都给加油添醋说了一遍。重点还强调了云萱草如何仗着斳令霆的势打她、骂她、欺辱她,还买通斩山寺的武僧逼她一步一跪一叩首,后来还嚷嚷着要和斳令霆去闪婚等等事,统统都给说了一遍。
杜思柔说着说着,自己也是急了,一迭声的催杜凯煌,“爸,你快去,再找姑姑打听打听,他们最后到底领证了没有?”
杜凯煌尽量柔和了声音,摸摸女儿发顶,又捏捏白皙小巧的耳垂,爱怜地柔声安慰,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毒的话,“那有什么好打听的,领没领证的,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