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斳令霆递来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干裂起皮的嘴唇和干到冒烟的嗓子得到抚慰，齐伟赶忙加快语速，“自从十多年前妹子嫁到李格庄后，大沼山的主人索性再不用大沼山附近依老卖老的那些短工了。”
齐伟小心瞄了眼自家霆爷，踌躇了下，还是多解释了几句。万一这些信息对案件有用呢？反正宁可多余，不可缺欠就是了。
“所谓店大欺客，反过来说，客大也是能欺店的。大沼山周边土生土长的那些村民，因为近几年黄金雪价格疯涨，动这样那样歪心思的，不在少数。最常规的，便是年年采茶季漫天要价，以人工价拿捏主家的事时有发生。”
陈煊接口道，“有这么些前因在，所以，妹子嫁到李格庄之后，采茶人便换成了李格庄的？”
齐伟忙点头，“是的，从第二个年头起，李格庄年轻人结伴去大沼山采茶便成了惯例。李格庄村长，也是李氏老族长的儿子，所以极有威望。去采茶的人，都是经村长媳妇亲自掌眼挑出来的能人儿，手巧，心细，有眼力劲，不怕苦累。还得干活麻利，爱干净，讲卫生。手还要巧，换句话说，失踪的这三十九人，是李格庄年轻女子里的人尖子。”
斳令霆点头，“如此以来，李村长自然是乐见其成了？村里人能够多挣钱，手头活便了，日子好过了，人有奔头了，闲吃闲喝胡乱逛荡惹事生非的没了，小偷小摸东家长西家短拉是非的少了。最重要的是，年轻人不必再抛下老人孩子背井离乡四处打工了？”
“对对，就是这样！”齐伟狂点头，他家霆爷就是厉害，明明汇报还没听，却像是亲眼看到了，“所以，采茶这事儿，是整个李格庄的大事，家家户户都看得很重。这十多年下来，李格庄成了十里八村日子最好过的庄子，就连村里年轻人都成了婚嫁市场上的抢手香饽饽。”
陈煊由字脸狮子眼长相本就粗犷，这会子煞星眉倒竖，控制不住满腔郁怒，手在桌上捶得“咚咚”响，整个人看起来像头要发狂的狮子，“也就是说，这三十九人，不只是李格庄的人尖子，还是周边各村各家各户的顶梁柱？”
“是的，”齐伟见斳令霆也是满目肃杀，不敢耽搁，语速更快，“是，不只是李格庄，周边各村全乱了……”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脏仿佛被重锤击钝击的钝痛，齐伟声音微颤，“从人员失踪，到被发现失踪，中间隔了整整三天三夜。还夹杂了一场风雪，全部痕迹，都被老天无情抹平！去大沼山采冬茶，一去一回翻山越岭，路上需要两天。正式上工差不多十天。每天早上日头两三杆子高，水汽散了开始采，日头正当午前结束，否则影响茶品和来年茶芽生长。”
“这些事儿李格庄家家户户门儿清。再加上出去的年轻人都是最能干的，一应事也都是做熟做惯了的，便都很放心。常规来说，满打满算差不多十一二天就能回家。大沼山山大沟深，几乎算是无人区，根本没有信号。这些年轻人忙着采茶挣钱，不捎信儿回来也属正常。往年也都是如此的。掐点走，按点回。却没想到，就是因为双方这默契，导致三十九人失踪的事，没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怎么发现的？”陈煊炮仗似追问。
“采茶队从李格庄出发后第四天，大沼山那边气势汹汹来人问责，这才发现了不对。”齐伟忙不迭答。
斳令霆关注的方向是另一个点，“大沼山主家是打电话到李格庄的？还是派专人催的？”
“派专人催的。翻山越岭急赶，大半天就能到李格庄。可要从大沼山出去找到有信号的地方，至少需要一天多。”
齐伟解释完，又补充道，“据说传话的人非常不客气。直接质问到了老族长脸上，‘你们还想不想干了？送信儿来都过了三四天，人影儿没见一个！不想干早说啊，误了黄金雪采茶时间，跌了品相，把你整个李格庄卖了都赔不起！’。李格庄这才知道三十九个年轻人竟是都没去大沼山。全村人都傻了，也急疯了。村长第一时间报了警，组织村民进山搜救……却是一丁点痕迹都没找着。三十九个大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见了。”
“现下进展是个什么情形？”
“李格庄、大沼山两边全部人手倾巢出动。附近听到风声的村庄也是全体总动员。西县、青州城两级政府也派出了大量人手搜索。到现在为止，还是杳无音讯。”
斳令霆眉头紧锁，“也就是说，到此刻为止，离事发已经过了四天了？”
“是的！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青州城城主翟向武亲自督办，要求各方各部门全力协助。翟向武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亲自带队在李格庄与大沼山之间地毯式搜索。还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周边其他山脉，也给周边各县、各城通报请求协助。一天一夜后，一无所获。事儿太大太离奇，翟向武当夜上报了中央。”
陈煊气结，“狗官，三十九条人命，难道不应当第一时间就上报吗？有曜国特殊部门和影猫精英全力侦办，说不准……”
在斳令霆冷冷的瞪视下，陈煊吞了吞口水，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难得的一回，被瞪的心服口服，“与许多官员相比，翟向武不论能力或人品，都当得上一等一了。再说了，曜国特殊部门和影猫精英就算全力侦办，也不见得就能无往而不利。哪朝哪代哪国还没几桩未解的悬念了？远的不说，十四年前皇甫巷五号大院一夜之间被烧成白地，三十余口尽皆枉死的事儿，至今不还是悬案吗？”
斳令霆懒得理陈煊的胡思歪想，松了松青筋暴起的拳头，用力过猛而发白的指关节轻轻敲击竹木扶手，语声沉冷，“如此大案，绝不是一村一城的事儿，更有可能涉及其他隐秘势力，单靠地方政府力量很难在短时间搜救成功。二号执政官高度重视，亲自批示，指定大案要案总署接手督办，影猫特别行动队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