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大夫咽下了后半句话。但斳令霆总觉得,“如果实在”后头跟着的,应当是那句“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拉倒”之类的威胁。
但他没有证据,就连那个疑似鄙视的眼神都被病人给挡住了,没看真切。
斳令霆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青大夫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刚才那句,绝逼是威胁!一个大夫,威胁?威胁谁?威胁自己,还是云萱?
威胁云萱是不可能的。瞧那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样子就知道。那就是,威胁自己喽?踏马的,这年月,连大夫都不好好做个人了,见色起意是吧?区别对待是吧?
斳令霆冷笑,像是在举行什么隆重至极的宣告主权的仪式,小心翼翼托起云萱的手腕,挑开一盒酒精湿巾,抽出一张。将云萱那只被青大夫摸过的手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又擦了一遍。看向青大夫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青大夫却是一个眼角风都没朝这边溜一个,自顾自去接待排成长龙的患者了。
云萱尴尬至极的缩了缩手,却被斳令霆抓的死紧。
手腕寸关处肉眼可见迅速起了一圈青紫,云萱却没觉得疼。
她只是神魂不属盯着又将她手腕捏出青紫淤痕的那只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每一根手指都透着沉静与温柔。
此刻,这温柔沉静曾经搂抱过别的女人的手,正握着她的手,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用酒精温巾,反来复去,擦来擦去。
云萱莫名一阵恶心,还有抑制不住的烦躁。就是这双手,对待别的女人,是春风化雨的温柔。对着她,就是秋风杀落叶,又掐又扇往心口捅冷刀子还不算,医生给她换个药就嫌弃了?就需要用酒精反复擦拭反复消毒了?
她还没嫌他脏呢!
大步走出骨科,边走边下了网约车单子。刚到医院门口,司机就到了。云萱抬脚要上车,却被斳令霆一把扯住。
妈的,就算她是布娃娃,这么一次次暴力撕扯也会碎裂好不好!
“斳令霆,你够了!”云萱霍然转身,抬腿就是一记撩阴脚,直往命根子上招呼。一双丹凤目中腾腾烈焰,涅盘的凤凰般,骄傲到极致,伤痛到极致。
斳令霆下意识一躲,躲开了要害,却还是没躲开那一踹。
盯了一眼黑色西装裤大腿根内侧那半只显眼的脚印,斳令霆眉头一竖,“你!”
回答他的,是第二脚,专往阴处招呼。
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被有心人看到暗戳戳推波助澜,某某总裁大街上打老婆这种消息,霸榜刷屏不说,合时宜集团、斳氏集团的股价怕都要跟着震荡几个来回。
哦不,斳氏如今不再是斳氏,是“萱草合时”集团了。想起这个名字,斳令霆心头所有的不安与郁愤突然偃旗息鼓。
见云萱跟只暴怒至极的小狮子似的,圆瞪了双眼警惕又狠厉地盯着他。
斳令霆莫名有些好笑,却硬生生忍了。绷了脸,目光寒气森然,冷冷地瞥了眼周遭。或远或近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看热闹的人群,刹那作鸟兽散。
斳令霆满意了,一把将暴怒小狮子扯到怀里,半拖半抱,往地下车库去。
打开车门,将小狮子团巴团巴塞进副驾驶室,斳令霆身子还没有直起来,突觉眼前暗影一闪。未及反应,“啪”一声清脆爆响。
斳令霆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呆若木鸡。
长这么大,除了从宋穹嘴里听说的那些小时候被杜蕊儿、斳凌霄下黑手吃苦头的事儿。在他八岁大病初愈后的全部记忆中,还从来没谁敢这么嚣张至极地,将巴掌往他脸上招呼!
倒是没料到,凭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和身手,居然还有人有胆子、有本事请他品尝巴掌炒脸皮的滋味?
“这是你掐我下巴扇我脸的利息,刚才是看在凌香的面儿上,给你留了脸!”云萱冷笑,抽屉里摸出酒精湿巾,一根一根擦拭自己刚刚扇人的左手。
擦毕,将湿巾往半躬着身子呆愣愣的斳令霆身上一扔,倨傲地扬扬下巴,“你,小霆子,去扔掉。”
扫一眼车载小垃圾盒,补充,“搁车里,我嫌脏。”似是想起什么,又抽出一张酒精湿巾,开始擦副驾驶位儿。
“……”斳.小霆子.令霆?
无比郁闷的张了张嘴,他想说,“我没有!我没有掐你下巴,我就是摸了摸,谁知道你那么嫩,轻轻一碰就青紫一片瘀痕明显。
我也没想扇你的脸,我就是吓唬吓唬你做给人看的,我的手那么稳铁定能在碰到你脸之前停止——可事实却是,喊停的是斳景天!”
斳令霆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吐又吐不出,咽又不甘心,“这明明不一样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可你却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和就是故意的,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好不好?”
可他没法开口。斳令霆满嘴苦涩,干吞了一口口水,将不知是愤怒、尴尬还是无奈、叹息全都给吞了回去。
瞅一眼云萱吊在大红色围巾里的手臂,想起青大夫刚刚的叮嘱,心里五味杂陈,终究还是乖乖去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回来后,云萱还在擦,满满一大盒酒精湿巾差不多用完了,副驾驶位儿上的羊毛暖垫也要被擦秃了,却还不肯停手。
斳令霆气乐了,这是得有多嫌弃啊?他的车,有这么脏吗?
“脏?”随即反应过来,顿时黑了脸,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磨着牙,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往出挤,“云,萱,草,你嫌我脏?”
“嗯嗯嗯,”云萱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笑颜如花看着斳令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小霆子您这是铁打的宝马,流水的副驾。”
似乎嫌自己说的太隐晦,云萱又慢腾腾一字一句补充,“你想想,像你家阿柔那种千人枕的,得有多脏啊。我不像你垃圾堆里吃惯了,免疫力超强。我不行,我怕得脏病。”
“……”
斳令霆无言以对,无从反驳。死死盯着云萱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儿,一张一合,三春粉艳桃花开遍野的幽幽暗香,丝丝缕缕向斳令霆口鼻间流窜缠牵。
脑子里“嗡”一声,斳令霆满脑子全是可乐思会所年轻马教练落手轻轻揉捏,云萱眼儿半眯小嘴儿半张舒服得直哼哼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