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啊,他这当爹的,连急带气也跟着差点疯了。后来,被夫人一句话怼到脸上,张口结舌半天,倒也想开了。
“要才还是要命?”嘿,才当然可以没有,命却绝不能没有。
他想开了,脸面什么的就是个屁。拢共就这么一个小祖宗,豁出去宠着惯着能一辈平平安安享尽庸人之福,何尝不是大福气?
可老爷子无论如何就是想不开。老爷子要脸,叶家数代人耗尽物力财力心力培养地那么多得力干将,更要脸啊。他们能挺直脊背跟人说,“我家铁板钉钉的小主子一根手指头都捱不住不说,还是个调脂弄粉的高手?”
“小安保”叶然其实一点儿也不小了。作为穗城四大世族之一的叶氏现任家主,去年刚过完四十岁生辰,这回过江过海的来青州城有要事,身份却实在太敏感。
正左右为难,就被他家小祖宗拖去镜子前,各种胭脂水粉往脸上招呼,再睁眼,就成了现下这模样儿,二十来岁的小后生了啊。
想起自家那只雌老虎对着这么张年轻了二十岁的脸,满心不爽心恨恨的小模样儿,叶然一个不小心就笑扯了嘴,嘴角都呲疼了。赶紧抬手拍拍脸舒散舒散,这才愉快地阖上了垂花门。
三拐两绕的,就到了专属电梯口。抬手摁了“负17层”,眨眼直达。
一辆很不起眼的黑色大众停在电梯口三米安全线外。随着电梯“叮”一声响,车门也同时被从里头推开。
叶然斜瞥了一眼,车牌号qc-,说它很普通吧,是很普通,不是那种一打眼就牛气冲天的车牌。说它不普通吧,貌似也不普通,这么简单粗暴的组合,常规摇号也摇不到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两天候见云亓公子时的所经所闻,叶然也就很淡定了。
抬脚上了车,车九十码的速度七绕八拐跑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却似乎没有爬过坡。这就意味着一直是在地下十七层的平面位置跑?没上地面?叶然迟疑了一下,又觉得不大可能,便朝车窗外多看了几眼。
车玻璃反光,叶然只看见了自己年轻的脸。外头隐隐绰绰的,又宽又阔敞的样子。光线也很明亮,兴许是视角缘故并不曾看到哪里有灯。
叶然满脑子的事儿,对方又是那位,安全方面倒不必担心,索性闭目沉思。
叶正这小子终于被打包送出去了,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看来,那位是不是在筹谋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不然,以她那性子,是绝不肯答应把叶正这小麻烦精给带在身边的。
也或许,对方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老爷子那个老人精,这回开出地条件挠到了对方的痒痒处?
想到自己前两次好不容易见着了人,却都谈崩了地灰头土脸。叶大家主不由捂脸,明明他开出地条件要比老爷子这回拿出手的,更优渥地多得多,可为什么老爷子就成了呢?
叶然半撑着腮,一副神魂不属的样子,“也是奇了怪了,我甚至提出可以考虑让她成为叶家继承人,却被无情拒绝!叶家啊,穗城响当当的四大古老世家之一,曜国除了已经没落的帝都姬氏之外唯二以武立家的顶级家族。曜国各大势力虎视眈眈,盯得可不只是叶家数十代人积攒下来的财力资源,更有叶家的庞大人力资源!可她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身为家主,叶然最清楚不过,“就凭明面儿上依附嫡系一脉的这些顶尖武术人才,就够各大势力为之疯狂的了。更何况,还有不显山不露水在民间、武行、警界等各行业供武职的庞大网络。这一切,在第二次得到见面机会时候,就老老实实把老底儿都掏出来跟那位亮明白,并声明对方可以随便挑,看上什么挑什么,要钱要人要势力随便挑!”
可她却一口拒绝了,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叶然死活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不是我当时说话的口气太随意了,让她误以为叶家手底人的那些万里挑一的精英,就跟万亩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一样多而廉价?所以才干脆利落无情拒绝了?”
“可这回,老爷子就只拿出手百十来人 ,就成事儿了?”叶然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纠结,越纠结越想弄明白。压根都没顾上再观察黑色大众车的行车路线问题了。
就这么一闪神再一回神儿,车就已经到了海边。
顺势抬脚上船,直到扬帆出海小半刻了,叶然才略略回魂儿,“这就,谈成了?”
一旁的叶二,瞄一眼木愣愣不作任何反应的叶三,再偷瞄一眼一脸便秘憋气的叶家主,有那么点忍不住,想笑。
“家主分明不是在自言自语,这是想着有人能接句话的意思吧?可自始至终贴身随行的叶三却是个锯嘴葫芦。估摸着吧,家主这一肚子的兴奋憋了整整两天一夜了,却没个炫耀处,怕是早就憋坏了。这会儿终于上了船,身边全是自己人,能无所顾忌痛痛快快说出来了,却偏偏说了个寂寞。
亲自点了叶三这么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随行,家主真是可怜哟。小时候可怜,明明是个欢脱性子,却被老爷子硬掰着要求深沉深沉再深沉。这两天更可怜,在别人的地盘,要谨言慎行,要谋定大事,各种劳心劳力,累坏了,也憋坏了。好不容易大事已定,这满心满腔的得意,却偏撞在叶二这么不知情不识趣的手上!”
叶二越想越好笑,再瞥见自家爷那气哼哼两眼呆滞望天的高冷模样,终是没忍住,“噗”一声笑出声来。
“笑,笑,你就知道笑!”叶然抬脚就踩。
叶二游鱼似的滑开,笑得肩膀耸动。他可最喜欢看自家爷被叶三那个呆子回回气得想挠墙,却回回舍不得罚的抓狂模样儿了。
叶然恶狠狠瞪了叶二一眼,心里那个气哟,“老子器重叶三,就是看上他这锯嘴葫芦的脾性,咋滴了?这样的闷葫芦带在身边办大事才安全可靠嘛。可这闷葫芦,直接一焖子闷到爷自个头上,就,憋屈得很,憋屈至极!”
“你猜猜看……”叶然面朝大海,衣袂飘飘,背搭着手一副高士模样,斜了眼心有玲珑窍的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