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由检听到对方的话，不由一愣。
“从军？是不是这批响马糊弄咱们的？”
旁边的将士们纷纷开口，显然是对对方的提议生出疑惑。
按理来说，
这批响马盘踞屿山，在通州附***日里打家劫舍，又有商敬石“劫富济贫”的名声在外，日子过得可称潇洒。
如今朝廷什么鬼样子，
世人懂得都懂，
哪怕勇士营如今过上每天能吃肉的好日子了，也不敢忘记曾经被各路权贵当苦力使唤的经历。
而他们身为天子亲军，尚且如此，何况其他队伍？
文贵武贱久了，民间已然有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之语。
对比起当兵拿不到军饷，还要被拉去搬砖活泥，困难时被逼卖儿卖女的待遇，屿山这些人要轻快的多。
怎么他们主动提出要改邪归正，报效国家了？
难道他们知道自家的旗号，想趁着这机会直接混个顶级编制？
不应该啊，
他们这次出来都没有弄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地方官员也只是收到了“天子派兵清缴响马”的消息，对于这支队伍是何番号，谁人带头，都不知道，只是猜测是京营的，都不敢想象，是勇士营这等宿卫皇宫的核心部队，还是天子亲自带头。
朱由检只带着人去打，打完就走，少有停留，除了偶尔派人去要粮草外，根本不愿和下面的官府有太多交际，免得事情越做越多，两头难顾，最后搞得没办法回家过年了。
毕竟朱由检相信，直隶所管的州县，也有一滩污水在发出阵阵腐朽臭气，与京城一般无二。
“可能是知道打不过，所以找个借口投降！”
高忠猜测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
自一路清缴，连连取胜，近来几场的马贼，要么是望风而逃，要么是望风而降，不愿跟着官兵对抗。
“想那么多干什么，直接问人就好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派人把那年轻人带来身前来。
那人也不害怕，还对着上前拉扯自己，想要把他反手扣住的将士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我就一个，怕啥！”
“小爷拜过关二爷的，才不当那种耍阴谋的小人！”
他挣脱了那将士，只是张开手臂，拍拍衣服，以示自己坦坦荡荡，的确是带着诚意来传话的。
“……俺们大当家听说你们这支官兵是个好的，当响马也不是个有出息的活儿，所以想找你谋个前程！”
朱由检笑道，“天下官兵这么多，怎么我们这一批就好了，其他的就坏了？”
“你们又不抢老百姓的钱！不抢百姓的兵就是好兵了！”
“万一是我们抢了，你们不知道呢？”
朱由检逗他道。
那年轻人愣了，转而微怒，“你是不是有病啊，说你们是好人还不要了？”
“你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好兵吗！”
“大胆！”
高忠等人立即训斥他的无礼。
年轻人不怕死的瞪回去。
朱由检哈哈一笑，也不管对方的态度，只道，“好好好！”
“哪怕你们是响马，但能得这么一句夸赞，我也是高兴的！”
“你们大当家呢？要是真想谈，就让他亲自来！”
年轻人瞪着双虎不拉几的眼，“就说你能不能做主吧！”
“招降的事，我完全可以做主！”朱由检将手一挥，“只要你们不动其他心思，靠着屿山义匪的名声，我还能保证你们没有性命之危！”
“让你们大当家安心来吧！”
“俺们大当家从不怕事！”
那年轻人梗着脖子说道，然后左瞧瞧右看看，扔下一句“你们先别偷袭啊！”随即掉头跑回山上去了。
“陛下，其中是否有诈？”
等人一走，高忠就问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天下英雄何其之多，草莽匹夫、屠狗之徒，亦可为之！”
“如今天下内忧外患，哪怕是直隶这种地方，也有不少响马作乱，所以朕要多招些人才。”
“你们以后出去领军一方，也要注意招揽人才，莫要使得明珠暗投，不可因为出身高低而看不起他人，须知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再说了，你们都在朕身边，这些响马哪怕都来刺王杀驾，朕又有何惧之？”
朱由检让人暂且等待，若是被寒风吹得冷了，可以站的紧密些。
好在今天没有下雨，不然十二月份天气加上冻雨，也不知道要多少碗姜汤才能补回来火气。
另外一提，眼下火铳的发射成功率和雨水还有不小关联，朱由检回去后，打算再砸钱给手艺精湛的老匠人和徐光启他们，请他们研发出一种不怕雨的火铳。
没过多久，
泥泞的山路上，由刚刚的那个年轻人带头，后面跟随着几个高大壮士。
其中位居第二的那人，瞧着四十来岁，身材最高大，双目最有神，身上裹着粗制的熊皮草，每次呼气都能吐出长长白雾。
这人便是商敬石么？
朱由检目光一凝，心里猜到。
而那人也的确是传闻中神射的义匪商敬石。
年轻人小跑着过来打了声招呼，把跟来的几人做了个简单介绍。
除商敬石外，其他人则是商敬石在屿山寨中最为倚重，且为其亲自培养出来的善射弓手。
这次下山投奔官兵，屿山寨中并不是全然同意商敬石的。
毕竟各人有各志，且为朝廷卖命的很多人，的确没个好下场。
而当官之人说出来的话，更多和放屁似的，好时哄得仿佛非你不可，恶时狠的似乎有杀父之仇。
今日他们主动凑过去，改天就被砍了头，换成军功赏钱了，怎么办？
然而商敬石决心已定，又有官兵围了屿山，再不能首鼠两端，畏畏缩缩，故而当即起立，同义子张石头下山，携愿意和自己前去的几个心腹，面见带队的那个小总兵。
“见过小总兵！”
商敬石一身粗犷，纵然有皮草遮裹，也掩饰不住手臂上鼓胀的肌肉，看的高忠他们纷纷提高警惕，随时防护着天子安危。
不远处的火铳手也瞧瞧准备，对准商敬石。
朱由检却是面不改色，只从容道，“我不是总兵。”
商敬石干巴巴的说道，“今日不是，然而以小将军之能力，来日必然能当一地总兵！”
朱由检又哈哈笑道，“你不用夸我了，我这辈子都当不了总兵的！”
商敬石眉头一皱，不再说话，只是不由犹疑些许，生出担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