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魏忠贤那儿,你也继续盯着,还不到动他的时候。”
自钱嘉征弹劾一事起,魏忠贤便时常上疏请辞。
只是天子出宫在外,他的请辞一直未得批复,便惶惶不安的等待着。
昨日朱由检回宫之前,魏忠贤便像条老狗一般,弯着腰来到乾清宫,不顾体态痴肥,要为天子打扫庭除,恨不得半日之间,将乾清宫的积雪全部铲掉。
奈何乾清宫中自有宫人负责,还有王承恩刘若愚等人看顾,哪里用得着魏忠贤来献丑?
被训斥回去后,魏忠贤又连夜写了封奏疏,继续请辞,并向天子表示,愿意捐献全部家财,以助国用。
朱由检只看了一眼,便将之扔去一边了。
眼下还不算缺钱,曹化淳也还在回京路上,不着急处理魏忠贤这样的小人。
“另外,朕会给锦衣卫再多一笔款子,你拿去多招人手,尽量把摊子铺大一点。”
锦衣卫不仅仅要恢复太祖时,观百官行迹如掌上观文的强硬渗透,也要恢复万历三大征时,那能深入敌后,收集最前线情报之先知威能!
朱由检带兵出去打了一圈,虽称不上两军交锋,却也更加体会到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
军者,
国之重器,
不可轻动。
可若一动,便要有雷霆万钧之势,将目标击溃!
朱由检清楚,
雷落九天,看上去是极为壮观华丽,
可在雷霆落下之前,仍然需要万全准备。
他不能再重蹈英宗覆辙!
骆养性大声应是,随后退下。
其后,他又陆陆续续召见了张彝宪、田德等人。
朱由检既然见证了勇士营的实际战力,自然不能再先先前那般,事事亲为。
何况为了筹备崇祯元年的种种事务,朱由检必须把精力腾出来一点,置于他处。
于是他让方正化去好生管理勇士营的日常,切实保证好将士们的生活操练所需。
另外再从四卫营中抽调八百多人,扩编入勇士营中,凑足两千,以老带新的形式,继续为天子之刃。
毕竟要真打起大仗,勇士营原本的千人也不是太够。
连镇压直隶都远远不足!
方正化初任御马监太监便受到天子如此信重,自然满口应是。
至于张彝宪和田德,则是让他们两个去清查皇庄皇店等处,继续为天子清点家财——
自英宗广开皇庄,神宗疯狂敛财后,宫廷之财便有些失控。
毕竟大量的钱财聚之紫禁城,天子只管着用,底下人自然有机会摸上一摸。
更别说自神宗下来,宫里还出了不少大太监,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体型富态。
张彝宪将查账一事扯到客氏那里,花了这么久的时候,固然有“凭寇自重”的心思,却也不得不承认,若无深切大事,他纵有心机,亦无法拖这么久,以示“辛苦”。
而朱由检在张彝宪收手休息一段时间后,便又把同属于帝王家财,却位于宫外各地的皇庄皇店让对方同田德去清查。
因着有徐光启提供的良种和耕做方法,让朱由检意识到,农家亦有不凡之处,但得细心栽培,也能够培养出产量足够又抗灾祸的良种。
一些海外传来的新作物,也可以在皇庄中先试种,确认产量和种植方法后,再做推行与否的决定。
加上朱由检全家却只有四口,即便还有过去皇帝的未亡人,也不足以保障上万人的宫廷奴仆们人人有事做。
朱由检打算等到崇祯元年,按照自愿原则,放一些宫人出去,恢复其自由身,再多出来的人,则是安排去皇庄处为之培育良种,或者辅助兵仗局,做一些需空旷场地的研究。
只是皇庄一事,牵扯甚多,不止有皇家深陷其中,还有无数勋贵。
当年世宗初继位,也是展现了一番作为,对上皇庄,却极为忌惮。
若不是夏言张璁等人用力刚猛得宜,清查庄田一事,只能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而毕自严也奏报,朱由检出京之前让他清查京内资财,所遇到的最大阻碍,便是来自于布满京畿的庄田!
朱由检在外一月有余,既看了奏报,又亲眼看了那些田地,只觉触目惊心,不可忍受。
查!
必须查!
既然下定决心,要处理土地兼并之事,那朱由检干脆先拿自己这个皇帝的庄田来开刀!
只是这份工作,对张彝宪和田德来说,过份艰难。
即便皇权再怎么特许,去了庄子里,面对其他的贵人,也不是他们跺跺脚就全然管用的。
所以朱由检只让他们赶在开春前去摸摸底,将毕自严率领户部没有查出来的地方,翻出来晒一晒。
一些暗处的东西,只要见了天光,便会好处理很多。
“还有,请英国公来!”
朱由检把囤积的奏疏看了,又将宫里的事吩咐下去,转而揉了揉肩膀,继续加班。
过了段时间后,张维贤步伐缓慢的走入乾清宫。
他年纪大了,又是冬日之间,身上裹着厚实衣物,实在没办法快起来。
好在朱由检并不介意。
他面色和蔼的让王承恩为张维贤赐坐,直接免除了老国公的跪拜之礼。
“老国公看起来仍是宝刀未老,果然是勋贵楷模!”
张维贤初一落座,朱由检便开口,大大的捧了他一把。
张维贤差点又从凳子上弹起来,心想,天子意欲何为,怎么对着自己这般和颜悦色?
要知道登基入宫的当日,天子威风八面,可未见其对自己这老臣有过额外的优待!
连“从龙之功”都没让他沾染多少!
偏偏眼下之天子,手上握住了兵权,身上威势更重,还压得各党官员都不敢再胡乱吱声。
他不过一垂暮老者,如何能在天子面前摆谱?
于是张维贤顿时说道,“老臣垂暮之龄,于国少有功劳,幸得皇恩浩荡、先祖庇佑,这才残喘至今,如何当得起陛下的称赞?”
朱由检只看着他道,“英国公如何没有功劳?”
“户部查了下京畿之地,勋贵之中,唯你家占田最多,这难道还不足以彰显老国公的英武,不足以为勋贵模范吗?”
张维贤听罢,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