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皇闻言,动作微滞,眸光不由自主地掠过九卿那波澜不惊的脸庞,试图捕捉什么。然而,九卿依旧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模样,姬皇见状,心中虽有千般疑惑,却也只得按捺,不再多问。
姬慕卿凝视着九卿,深邃眼眸中映着对方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自己曾历经的炼狱之景,那份从容不迫,如同讲述着旁人之事,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这一幕,让姬慕卿的不由自主地想起小丫头被绑在枯木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万年冰封的心不禁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是何情绪?
或许是共情,也或许是怜惜。也或许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御花园内,一时之间笼罩上了一层莫名的幽邃,静谧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
九卿的目光,不动声色,轻轻掠过姬慕卿与姬皇之间,这两人身份有种错位的微妙感。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尖细的嗓音,如同利刃划破宁静的湖面:“皇上,贺兰丞相已至殿外恭候。”
太监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姬皇闻言,目光微转,先是落在了九卿身上,只见她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眼睑低垂,随后,他的视线又滑向姬慕卿,对方亦是沉默不语。
两人之间看似毫无风波,却又道不尽的奇异之感。姬皇轻轻颔首,向太监示意,允其引领贺兰丞相入内。
贺兰山,躬身施礼,声线微颤地言道:“微臣参见皇上,见过九皇子殿下,愿陛下龙体康健,殿下福泽绵长。”他心中波涛汹涌,晨间朝会之后,竟独独将他留于议事殿,静候之召。
家事已是一团乱麻,此番更添几分不祥预感。
“爱卿平身,且上前几步,看看这位女子,你可识得她是谁?”皇帝的话语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让贺兰山心中一紧,几欲失态跪倒。幸而,多年官场沉浮练就的沉稳心性,让他迅速收敛心神,强自镇定。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越重重宫阙的繁华,最终落在姬皇身旁那位悠然品茗的女子身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贺兰山的瞳孔微缩,心绪翻涌,几欲失态。
那女子,竟是……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咽下,只因那份震惊太过强烈,以至于让他一时之间,连言语都变得艰涩难言。
闻言,九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温热的茶杯边缘,动作一顿,随即缓缓放下,目光不经意地侧转,落在了贺兰山身上。
那一刻,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
记忆斑驳而模糊,让九卿不禁怀疑,这就是他的父亲?还是时间太过久远,让自己的记忆也生了错?
难不成她记忆出错了?心绪百转千回,在外人看来不过一瞬。九卿淡淡说道:“丞相大人,连我都认不出了?”说着取下了面纱。
刹那间,贺兰山脸色惨白,冷汗自脸颊滑落。‘贺兰九卿是怎么能进到皇宫的?’
见到这里,姬皇神色冷厉,幽深微闪,看来咱们这位丞相大人除了有谋反之举,还有杀女之嫌啊。据说太史诗韵出嫁嫁妆价值连城,这些年他那好皇儿可是富得流油,这其中是否有牵连?
.......
九卿的母亲太史诗韵,远近闻名的姬国第一美女,无人不知。
太史诗韵,太史世家二女,出生时气息微弱,命在旦夕。偶遇云游仙师并为其卜命,称其命格不好,需在太上庙养到十八岁后回家方可活命。
十七年前,太史诗韵满十八后从上庙回城,太史家为接她回家,阵容惊人,因此引起了众多注意。
也因此美貌传遍姬国,即便韶华已逝,迈过了寻常女子的婚嫁之龄,但太史家以富可敌国的嫁妆为翼,以倾城之姿为裳,引得无数英雄豪杰竞折腰,趋之若鹜,姬国才子们风云涌动。
追求太史诗韵者众多,不乏佼佼者,容貌过人者,但不知为何一向不曾有过回应的太史诗韵,突然选择嫁给了贺兰山,自那日起,太史诗韵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悄然隐退。
后次年之际,太史诗韵,诞下一枚明珠,赐名贺兰九卿,寓意深远,寄托了无尽的期许与宠爱。贺兰山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宠溺之情,溢于言表,成为了京城内外流传的一段佳话。
然而,时光荏苒,数载光阴匆匆而过,民间却悄然兴起另一番议论。传言四起,纷纷扬扬,道贺兰山在外养有外室,且育有一女,此女贺兰九卿还要年长一岁。再后来,外室上位,太史诗韵因病去世。
外室上位,至太史诗韵的“离世”之音不过匆匆一载,其间风云变幻,引人无限遐想,是否暗藏未了之秘,成为了坊间茶余饭后闲谈。
而太史家,那曾如磐石般稳立于权力与荣耀之巅的家族,对此竟未起波澜,未加深究,反而选择舍弃繁华,举族南迁,隐入岭南。
至于太史家为何对此保持缄默,外界揣测纷纭,却无人能触及真相的核心。
那之后贺兰山将年幼的九卿交给了王秋雅,默许了那无尽的黑暗与屈辱成为她童年的阴霾,只为逼出太史诗韵,意图根除一切后患,让威胁彻底湮灭于无形。
可惜,太史诗韵杳无音讯,再无踪迹可循。太史家对此亦是缄默如夜,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贺兰山见状,眼中威胁的阴霾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冷酷。将九卿毒害,并无情地将她扔下了无妄崖的深渊。
九卿的心中,寒气如冰封的江河般汹涌澎湃,每一缕气息都裹挟着刺骨的阴冷。
“看来我与母亲长得很像!九卿的话语悠悠,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目光轻轻掠过贺兰山那因惊讶而略显踉跄的身形,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配饰。
贺兰山,毕竟久经官场,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波澜,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复杂难辨之色。他强自镇定,勾勒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容,极力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九卿啊,为父曾以为,五年未归,你已逝去,如今看着你好好回来,为父高兴还来不及。”
\"呵呵,丞相大人,你这一声父亲我可不敢叫,自你默许他们对我虐待羞辱,任由他们在我身上种下绝望之毒时,你便已然失去了作为我父亲的资格。
的确,我尚存于世,但这份生,于你而言,真的是高兴吗?”九卿的眼神,如同冰封的寒潭,波澜不惊中藏着刺骨的冷意,她缓缓移开了视线。
随即九卿看向姬皇。果然,姬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鹜道:“贺兰山,朕视你为姬国栋梁,丞相之尊。却不料,你竟能狠心至此,放任继室对亲生骨肉下此毒手?”
贺兰山的额间细汗涔涔而下,神色间满是惶恐与急切,他欲张口辩解,却只见姬皇的继续铺展而来:“朕耳闻,昔年九卿,遭逢虐杀,身中奇毒,命悬一线,竟被无情抛入那深不见底的无妄崖。
幸而天不绝人,得遇恩师于危难之际,施以妙手回春之术,历经五载春秋,方得涅盘重生。不知此事,丞相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