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中,一片沉默。
兄妹相对无言。
半晌,姜元洲目光在姜妩媚身上游移一圈,见她气色不错,高悬多日的心,才稍稍放下。
“怎么,见到哥,不高兴?
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上前几步,敲了敲姜妩媚额头,姜元洲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柔声开口。
姿态平常得仿佛昨日两人才见过面。
他没问,姜妩媚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江城。
也没问,她为何没跟自己商量,诈死离京。
更没提,她噩耗传出后,家中爹娘又是如何哀痛。
他只笑吟吟问了句,她过得可好。
眼中承载的,全是对妹妹的关切与疼惜。
如同小时候一般,对这个妹妹,千般纵容,万般关心,仿佛兄妹二人从未经过生死相隔。
姜妩媚眼窝湿润,盯着姜元洲温柔眉眼看了会,突然泪如泉涌。
姜元洲叹口气,上前几步,掏出手绢替姜妩媚拭去眼泪。
“哥从没怪过你。
你只要告诉哥哥,为什么会突然从京城离开,哥哥就不追究你隐瞒的事。”
“哥。”眨去泪光,姜妩媚低低喊了声。
等姜元洲抬眼看来,姜妩媚整理好思绪,才缓缓开口:
“你怪我吗?”
姜元洲对她的爱护,太过美好真挚,她瞒着姜家做了这么大的滔天祸事,他都没半点追究意思。
他对妹妹全然呵护,让从未体验过手足亲戚的姜妩媚,难堪又愧疚:
“哥,我不愿一辈子困在高高宫墙内,做个不见天日的金丝雀。
我想要自由平安的生活,不想每夜睡觉都要时刻提防着枕边人的谋算。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一年,就像过了一辈子般漫长,我不想再继续这样浑浑噩噩活下去。
我知道,在京城我若说出来,哥你会全力支持我出逃。
可若被人察觉,你跟姜家都将万劫不复。
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才选择独自离宫。
这次,你就当从未看见过我,也不要告诉爹娘我还活着,让他们担心。”
姜元洲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看清她眼底愧疚,犹豫片刻,道:
“皇上来江城了。”
姜元洲这一句劈得姜妩媚眼前一黑,没得姜妩媚彻底消化这个消息,姜元洲又抛出下一个惊雷:
“而且,皇上知道你在江城。”
“怎么可能?萧统到了江城!”
生平首次,姜妩媚阵脚大乱,脑中瞬间浮出诸多纷乱念头。
但大多,都是萧统知晓此事后,震怒迁怒姜家的事,要她性命的最坏设想。
“不行,我必须马上让君君离开。”
目光变得坚定,姜妩媚很快有了取舍。
萧统追究的是她,其中不包含君君,她可以让君君离开,自己再想办法与萧统周旋。
只要萧统不见面就拔剑,她有三成把握令他心软。
听她直呼皇上名讳,姜元州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见姜妩媚惊慌失措往外走,姜元州一把拉住她,定定开口:
“别急,哥哥帮你。”
……
此刻,距离江城千里之遥,君霄辰一行人再过三个城池便能到达边境。
这半月,君霄辰遭受刺杀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从天启朝带来的人已所剩无几。
这日,他们杀掉一批追上来的此刻,在一片山林中藏身,君霄辰磨挲着手中长剑冰冷剑鞘,听卫东禀告国中传信。
“主子,他们听说您身上剧毒已解,狗急跳墙了。
朝中知道您回去活不了的人,都在狠狠反扑,希望您死在大圣朝境内。”
君霄辰目露不屑,手中长剑瞬间出鞘一寸,锋芒毕露。
“不过是苟延残喘,一群不长脑子的蠢货。
以为多派几个蠢货来,就能将本王留在大圣,真是愚不可及。”
卫东扫了眼身后为数不多的手下,半晌突然跪地,咬牙提议:
“主子,您千金之躯,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不如属下乔装成您模样引开刺客,您后几日再启程赶回天启。”
君霄辰瞟他一眼,手中剑锋又出窍两寸:
“在你眼中,本王是个需靠属下以死相护才能苟活的懦夫?”
“属下不敢。
属下绝无此意。
属下只是觉得主子对整个天启朝都十分重要,不应该被这些小人暗算,阻拦您回朝脚步。”
“哼。”
君霄辰冷哼一声,琥珀色眼珠在剑光下显出三分狠戾:
“一群宵小,谁敢阻拦本王,杀了便是。
何须在意。
今夜再次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加快行程。
务必在五日内赶到边境。”
“是,主子。”
卫东领命起身,让属下去林中打猎,准备晚上吃的东西。
接下来几日,君霄辰带着属下一路急赶,终于在第五日晚上深夜,到达边境最后一座城池。
站在城墙下,卫东望着天际深色光晕,十分激动:
“主子,穿过这座城,我们就能回到天启了。”
君霄辰骑在骏马上,望着紧闭城门淡淡点头:
“随便找个地方睡一晚,明日城门一开,我们便穿城离开大圣。”
“是。”
卫东回应得中气十足,奔波这么久终于看见曙光,就算是习惯风餐露宿的他,也十分高兴。
一行人在城外找了座破庙短暂栖身,只等天色一明,就动身离开。
没想到,人马刚歇下一个时辰,破庙外便传了来不易察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