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车子猛地一震,伴随着“砰”的一声,瞬间将裴译拉回了现实。
男人身体由于惯性冲了出去,额头重重地磕在方向盘的位置,一阵剧痛感袭来。
裴译微微皱眉,擦了擦额上的血,重新发动汽车。
强大的水流冲击着整个车身,仿佛要将它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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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气温骤降。
暴风雨疯狂地洗刷着这个集装箱改装的小卖部,屋顶被风吹得掀翻起来,有什么东西被卷进雨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近二十人挤在这个三十多平的小卖部里,有做餐饮的老板,流动小贩,民工,和流浪汉。
小卖部充斥着各种气味,烟味,汗臭味,雨水潮湿的味道,以及屋子里的霉味,让人喘不过气。
角落里,秦晚抱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瑟瑟发抖,两只细白的脚丫穿着拖鞋,脚趾头不安地动来动去。
她旁边挤满了或站着,或席地而坐的人,能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眼神时不时地瞟过来。
环境拥挤,气味难以忍受,她有点反胃想吐的感觉。
小卖部里,人们或多或少在给亲人朋友打电话报平安,只有她呆呆地盯着某处发呆。
她撑着伞找出口时,竟然走到了园区背后,一片正在打地基的工地,穿着高跟鞋踩在松软的土地上,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滚进了坑里。
等她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时,才发现手机不小心掉了。
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响,她看到好多人都朝同一个方向跑去。她不明所以,跟着人群,迷迷糊糊就躲进了这个小卖部。
后面才知道园区塌方了,来了好多人救援,刚好离她手机掉落的位置也就百米距离,想起来就一阵后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直到天黑,暴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雨水冲刷着整个园区,到处都是积水,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
秦晚不时地从旁人嘴里听说,又有一个人被从坑里挖出来了,浑身是血,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生平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她才感受到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她被困在这里,想了很多,张总大概都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沈若琛只会以为她直接回家了,也不会找她。
裴译,刘嫂他们,看她不回家应该会打电话吧。
这么想心里似乎好受了些,至少在这个城市,还是有人想着她的。
不过他们找不到她,会着急吗?
都怪自己笨,连路都找不到,想到这个,她就有点生自己的气。
还又冷又饿。
她脚上这双鞋,还是好心的老板娘看着她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却连鞋都没有穿,给她拿了双店里的拖鞋。
她摸了摸肚子,好饿啊。
她望着小卖部那些零食,方便面,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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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雷惊心动魄,不间断地落在远处的山头。
男人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但他却浑然不觉。
裴译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提起湿透的裤脚,以免被积水绊倒。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车在靠近工业园附近,积水已经很深了,根本开不过去。
正一筹莫展时,遇到划皮艇的人,是到园区救援的人员,正好把他捎了过来。
不过待他赶到的时候,救援大部队已经撤离了。
沈若琛联系他称塌方下的人已经全部被救起,探测到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在,所以也算是好消息。
秦晚暂时安全。
只是整个园区是对外开放的,他也保不准还有哪些闲杂人等,言外之意就是不大好找。
不过沈若琛保证,还在排查被困人员,争取将他们全部摸清。
“那个男人怎么在雨里跑啊?”
“他是不是神经病啊?”
“不要命了啊?这么大的风,也不怕屋顶吹下来砸死他。”
“他好像在找什么人,我听见他喊名字了。”
“……”
小卖部里突然一阵骚动,有好事者不断往外挤,凑过去看热闹。
秦晚正趴在腿上睡觉,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晚晚?”
她这是幻听了吗?怎么好像是裴译的声音。
头顶大片阴影压了下来,女孩缓缓抬头。
男人穿着雨衣,雨鞋,一头短发湿透,布满水渍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她。
她倏地站起来,一脸震惊。
下着大暴雨,这附近的路都被阻断了,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嘴唇紧紧抿着,心脏跳动得剧烈,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怎么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看到她光着的脚丫时,眉头皱了皱。
他周身气息凛冽,带着暴风雨的寒气,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在这个简陋的地方,存在感极强。
她的身形完全被他挡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裴译突然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女孩怔了一下,看看周围人的目光,想靠近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男人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吓死我了。”
女孩的心不可抑制地抽痛,半晌才反应过来,回抱住男人的腰,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周围的人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
**
酒店。
男人一路拉着她来到房间,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女孩跟在他身后,偷偷瞥着他,从裴译把她带离小卖部,来到这家酒店,男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裴译打开房门,把秦晚拖了进来。
他把她直接拖进浴室,然后在女孩“啊”的一声惊呼中,踢掉了她的鞋子,把她抱进浴缸边沿坐好。
他打开水龙头,调试了水温,然后……给她洗脚。
秦晚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划过她的脚心,引得她条件反射战栗起来,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嘴唇紧紧抿着,像赌气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秦晚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
细嫩白皙的脚丫泛红,终于回了血,男人抱在腿上,拿毛巾小心擦拭,闷闷地说。
“你的鞋呢?你怎么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什么天气你不知道吗?”
“我的高跟鞋不舒服,跑不快,踢掉了。”她委屈巴巴地回答。
“想要我的命是吗?你的手机呢?你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男人的夺命连环问,让她怔了一瞬。
“我的手机掉了,”她小心觑着他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记住你号码。”
裴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下次不会了……唔——”
男人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向自己,低头吻了下来。
急迫的,强势的,汹涌的,雨水冰凉的气息跟着渡进她嘴里。
她承受不住想往后退,他的手滑向她的后颈,把她死死地扣住。
他不管不顾地吻她,像要把她吞噬毁灭一般。
结束的时候,她嘴唇被吸得有点肿,还连着一条银线。
他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水渍,看着她那双泛红,洇湿的眼睛,想压着火气再欺负上一回。
裴译眸光阴沉沉地盯着她,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声线暗哑带着点狠绝。
“下次再敢离开我的视线,小心我把你绑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