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春分,也就是承继神位的最后一天。
李修文的意识,轻飘飘的,在云端一样。
在这个时候,困意已经没有了。
太阳一升起,就早早醒来,轻轻抚摸自己膝上的濠曹剑。
前世今生,他从未学过剑术。
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自己心里也没底。
恍惚间,一只肥硕的脚,踏足大殿。
这几日,徐况一直在想法设法,增强自己的体魄。
但毕竟时日尚浅,效果有限。
快要到了决战时候,此时的樵木山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李修文见了徐况,就要劝他离去:“徐况,你现在就下山吧!”
徐况愣住了,“师父,你难道不要俺了?”
李修文一怔,要是好声好气劝徐况下山,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与其让徐况恋恋不舍。
倒不如做个恶人!
李修文冷声道:“能教你的,我已经教过了。拳法、拳架你也学会了,自己下山找出路去吧!”
徐况苦涩的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事了?”
李修文讶然道:“什么?”
师父不会无缘无故的赶他下山,徐况觉得,李修文一定是知道了他欺师灭祖的事情。
白师姑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他生出恶感。
她一定知道卢文良的那件事!
徐况心一横,便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师父,是我对不起你!”
“在你死了之后,卢文良那老头子,生怕你会惹来祸端——”
李修文听到‘死’,瞬间明白了徐况在说什么。
是原身死后,他还未变成符妖时,发生的事情。
徐况:“于是逼着我,把你的尸体背到荒郊野外……”
“那天,我上山也是为了这个!”
李修文用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怪不得徐况说,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这固然是对前身的背叛,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背叛呢?
李修文长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就更留不得你了。”
“你我师徒缘分已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下山去吧!”
说罢,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徐况缓缓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俺知道自己错了,每天都活在后悔之中。”
“有时候,我总想:这世上为啥没后悔药呢?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师父,真正把我当徒弟,好好教导。我却背叛了他。”
“如果我能继续在他门下的话,还能学到更多,更多。”
“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中不敢说,可越是不敢说,心里越忐忑,生怕被师父知道了。”
“现在事情说开了,反而心里踏实了。”
徐况在地上用力地磕了几个头,头破血流。
“师父,您珍重!”
“以后如有需要,只管吩咐,我徐况义不容辞!”
徐况站起,转过身来,走出大殿,不敢回头。
李修文心里五味杂陈
“走了好,走了好。”
徐况再不济,也是他费了一番心血,教出来的。
真赶他走,心里还是有些微的不舍。
徐况若走了,既能保住他的姓名,又能对他背叛施加惩戒
白圭在旁出现:“阿兄,我早就说了,那死胖子就不值得费心培养。如果真要收徒弟,等你继承了神位,可以在南山府内广收良才,随便来一个都比这徐况强!”
李修文摇头道:“不要说这些了。”
“小白,你可信我?”
白圭的脸色一白:“阿兄,你又说这话?我岂能不信你!”
李修文笑道:“那就请你下山带坛酒来吧!”
白圭心里纳闷,之前从未见过阿兄喝酒,也不像个贪杯之人?
“阿兄,你有要求,小白都会尽力为你去办!”
“阿兄要什么酒呢?”
李修文有些惆怅的道:“酒我也没怎么喝过,但这不是要升仙了吗?总得尝尝不一样的味道,就请你帮我带坛绿蚁吧。”
白圭笑道:“这山神,可不是什么升仙!”
“都一样。”李修文笑道:“等你回来,与你共饮。”
听到能和阿兄共饮,白圭有些兴奋,赶忙离去。
去酒肆买酒的时候,先去看过了新建的山神庙宇。
庙宇里,一个男子的雕像与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相依相偎。
庙宇的牌匾上,写了几个字。
“湖山山神。”
除了这庙宇之外,南山府各处还有十几座相仿的庙宇。
这就是白圭这些日子做的筹备。
她动用土地公土地婆阿如阿玉这些年的积累,在南山府各处聚集信众,建立庙宇。
只要阿兄继承神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香火,帮他撑起这份职位。
她也会作为阿兄的属神,重获神位。
白圭买了酒,马不停蹄的回到大殿。
取开塞子,将酒倒到两个小杯里。
递给李修文一杯,自己拿一杯。
李修文接过酒,一饮而尽,酒液在透明的躯体下,看得清清楚楚。
“你与那卢家,有什么关系?”
绿珠刚要喝酒,听闻此言,手顿时一抖,酒杯轻晃,差点撒了。
她皱眉问道:“阿兄,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李修文笑道:“既然没有关系,更好。鬼虎作乱,你说我是救他还是不救?”
白圭笑道:“阿兄,你难道忘了?你要继承神位,可抽不出手救人。那卢家死就死了!”
李修文道:“小白啊,我说的就是继承神位之后,要不要救人呢?”
他夺过酒坛,倒满酒杯。
绿色的液体,清浊难辨,来回晃动。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我是一只虎。”
“我这虎真是奇怪,不吃人只吃素。捉到了野兔、黄羊,自己不吃,偏要送给人。”
白圭的脸色发白:“阿兄,你不要讲了。”
李修文叹道:“这些事情你不想回想,我是知道的。可是要想解开你身上的这个结,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昨日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你所经历一切,我都体验了一遍。”
白圭惊骇的看着李修文,上前一步,慌不择言:“阿兄,我没想这些!”
“我原以为,继承神职只是继承神职,不会经历那些不好的事情。要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坐上去的。”
李修文再次喝光了酒杯的酒,他伸出手。
“小白,你的一切因果,我替你担了。”
“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相信我?”
白圭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