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宾席上已经从京中繁华谈论到各地风情。
顾靖渊与众人闲谈,聊的有来有往,也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沈长平坐在一侧,目光幽幽。
他与顾靖渊虽同在京城,但以前基本不曾交流过,没想到顾靖渊这样的深藏不漏,看顾靖渊的眼神便有些莫测。
沈逸一直陪坐一侧,面上勉强挂着浅笑,心里却很是烦躁。
因为顾靖渊真的很健谈,而且听起来见识颇丰。
相较之下,沈逸这些年常在京城,各地走动都少,好多事情虽知道一点点,却是不了解深浅。
此时竟也不好插话,只能看顾靖渊一人表演。
同是年轻人,顾靖渊还是沈祯未来夫婿,他一人独占鳌头,沈逸如何甘心?
些许沉吟之后,沈逸说道:“如此闲聊甚是无趣,不如让人准备笔墨来,我们各自挥毫,也做个消遣。”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文官,而且多是科举出身擅长书画。
一听这建议便有人连连说好。
沈逸站起身来,“那我这便让人去准备。”
沈长平微微皱眉,却是什么都没说。
不多时,仆人抬了几张长条案来摆在亭中,又拿来文房四宝。
沈逸手握宣纸卷轴一送。
卷轴咕噜噜,洁白的宣纸从长案的一侧铺到了另外一侧,有下人上前,以镇纸压住几个角落,摆上笔墨。
有个大人捋着胡须眼神微亮:“这是露白啊,沈大公子竟用露白卷轴让我等消遣,今日果真来的值!”
露白是为纸中黄金。
纸张柔韧纹理细腻,吸墨极佳,能够完美地展现墨韵和色彩,不知是多少人读书人、爱好书画者梦寐以求的宝物。
可是这种纸用料考究,做工极其复杂。
即便是在京城,也只有极少数人能用得起,得几页纸笺都要宝贝万分。
现在沈逸竟是拿出了这样一幅长卷轴,供大家随意挥毫消遣。
且除去纸张外,笔墨都是上佳之品。
如何不让在场诸人慨叹。
真真是首辅大公子、青阳公主外长孙的大手笔啊!
这对书画爱好者来说,简直就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很快便有人自请上前,执笔挥毫。
女宾席那边见这里摆了场子,便笑着相邀起身,没一会儿宾客们便将亭中长案围了起来。
今日既是为沈祯和展颜而来,又借了沈府这样好的文房四宝,各位宾客们也都很是应景。
有的为孩子写诗作词,有的作画,有的词画并做。
一个个展露文采,也享受着上等文房四宝。
虽说大家都不是书画巨匠,却也各有本事,一幅长卷没一会儿便被挥洒殆尽。
一眼看去诗词画作各有千秋,颇具风采。
大家相互夸赞恭维。
在这一片喝彩声中,有人忽然笑着说道:“沈大公子提议挥毫消遣,怎么沈公子竟是不曾上前呢?”
另外也有人催促道:“来来来,卷首还有一片位置,沈大公子正好发挥,快来!”
沈逸笑道:“我就不了吧。”
“那怎么行?”
左右都有人上前,催促推搡之下,沈逸似是无奈,迈步而上停在卷轴之前,“那我就献丑了。”
他提笔写下一句话——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这是夸沈祯!
今日宴会主角是沈祯以及孩子。
但沈祯是闺中女子,而且是高贵的永嘉郡主。
她的身份,以及男女有别,让宾客们不会随意以她写诗作画。
大家都心照不宣,所有的诗词画作都是对着孩子。
而沈逸与大家又有所不同。
他是沈祯的亲哥哥,不必太过避嫌。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这十个字和沈祯完美契合。
沈逸随手挥毫,那字迹如流云一般飘逸,笔锋折转之处却又凌厉遒劲,每一笔都凝聚着深厚的功力。
一眼看去,在整张卷轴之上竟是最佳。
大家不由感叹,夸耀之声不断响起。
“沈大人当年便是书画一绝,没想到沈大公子如今竟有青出于蓝之势。”
“是啊,没有十多年的功力如何练到这一手字,沈大公子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二岁吧。”
“沈大人好福气,佳儿佳女,前途无量啊。”
沈逸谦虚地回应大家的夸赞,眸光流转间,他看向沈祯,眼神欣慰,对妹妹的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还有几分微妙而隐匿的期待。
似是在等着沈祯的回应。
沈祯朝着沈逸回以微笑,却并没有如他所想地上前。
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曾捕捉到他的期待。
沈逸稍稍有些失落。
顾靖渊站在一侧,轻摇慢摆打着折扇,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眼底流转着几分幽幽莫名。
忽然间,一片夸耀声中响起一道疑惑的询问:“殿下这扇面是《沧海镜月》吧?《沧海镜月》是前朝书画大师曹萍的不世佳作!”
“殿下以此为扇面,想必也十分爱好书法,这卷尾还有一点位置,不如由殿下填补,也好全了今日雅会。”
“我?”顾靖渊迟疑:“我么……”
“殿下请!”有人拿了笔来,直接送到了顾靖渊的面前。
顾靖渊低头看着那笔,似有为难之色。
沈长平看向沈祯,见沈祯神色如常未有变化,也便将目光落到顾靖渊的身上,静静地候着。
沈逸站在一侧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沈逸的书法师承瑾公子,那是曹萍最得意的弟子,他是曹萍的徒孙,三岁会握笔就开始练习。
多年如一日从不懈怠。
这一手字莫说是在京城,就是整个大周,在年轻人中想要找出比他更出挑的也极难。
书画消遣,是他给顾靖渊摆的擂台。
他倒要看看,顾靖渊这个纨绔子弟,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见顾靖渊犹豫不前,沈逸笑道:“殿下是没想好写什么吗?”
顾靖渊抬眸,与沈逸四目相对。
沈逸方才的询问很是客气温和,但此时看着顾靖渊的眼神,却被顾靖渊捕捉到了几分挑衅和敌意。
顾靖渊微微挑眉。
沈逸含笑道:“殿下可以慢慢想。”
这话一落下,顾靖渊也笑了:“不用想了,我知道写什么了。”
他左手握扇轻摇,右手提笔上前,在卷尾的位置落笔勾描。
其他人不由地都围过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