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初神情严肃,继续说道:“陛下,这是建虏引诱我大明主力进入他们预设战场的一场阴谋啊。建虏的人马当中,战力最为强悍的当属那八旗铁骑和蒙古八旗了,这些人马极其善于在平原上厮杀驰骋,可却对水战一窍不通。现如今,陛下您有了鲁王和郑成功这两支精锐的水师,就算那建虏能再度杀过长江,也必然会在水战中损失惨重,如此一来,他们就暂时无力再南下,彻底地覆灭大明了。可是,如果陛下您被眼前的这一点点蝇头小利所迷惑,贸然挥师北伐,一举占领中原,早则是今年秋季,晚则是冬季之时,建虏一定会利用黄河水小的机会,大举南下。到了那个时候,我大明的主力部队想要撤回江边,恐怕就难以做到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主力部队被歼灭,那仅凭水师,是绝对守不住长江的呀。”
朱由榔和杨畏知一听刘玄初这一番剖析透彻的话语,都仿佛瞬间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朱由榔更是暗自庆幸,心中暗自想着,亏得没有听何腾蛟的那些冲动之言啊。
朱由榔赶忙问道:“那依先生之见,我大明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刘玄初沉思片刻,而后缓缓说道:“依草民之见,我大明在东线应当果断攻下徐州,在西线则要全力拿下襄阳。待抚南伯到来之后,请抚南伯率领所部人马在中原大地往来流动,不断地袭扰虏军。就算我大明当下不急于收复中原,也绝不能让中原的建虏过得安生。现在整个江南,包括云贵等地,可都是我大明的疆土啊。平辽公负责攻打四川,抚南伯负责扰袭中原,我大明便可借此机会厉兵秣马,休养生息。如此这般,不出五年,收复北京应当不在话下。”
抚南伯是朱由榔给刘文秀的封爵。
刘玄初的这一番话,让朱由榔和杨畏知不禁互看了一眼,甚为刘玄初的分析判断所折服。
朱由榔激动不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刘玄初躬身行礼道:“先生,你是我大明的谋主,不知先生是否愿意留在朕的身边,辅佐朕驱逐建虏,中兴大明。”
刘玄初没有想到,大明的皇帝竟然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而且以“谋主”相称,顿时热泪盈眶。
何谓谋主?
《三国志?先主传》记载 “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
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押宝算是算对了。
总算是遇到了明主。
刘玄初对朱由榔道:“陛下,并非草民不愿意留在陛下的身边辅佐陛下驱逐建虏,中兴大明,只是草民现在还是抚南伯的书办,就这样的离开抚南伯必然会引起风波的。”
朱由榔道:“先生说得有理。那这样吧,先生觉得以什么理由来朕的身边,或者是什么时候来朕的身边,都由先生自行决定。奉天殿的大门,随时为先生敞开。”
刘玄初匍匐在地,抽噎道:“草民叩谢皇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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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后的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之上,刘文秀神情肃穆且透着几分昂扬,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三万西军,有的乘船,有的一路疾行,终于抵达了大胜关。
那马蹄扬起的阵阵尘土,仿佛都在诉说着这支队伍长途跋涉的疲惫与坚毅。
此时,高一功、何腾蛟与杨畏知早已在关前静静等候着。
高一功身姿挺拔,伫立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眼神中透着期盼;
何腾蛟则微微皱眉,似在思索着即将到来的会面会是何种情形。
刘文秀远远地便瞧见了高一功,他赶忙勒住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从马背上稳稳地下来,随后大步流星地朝着高一功快步迎了上去,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高声喊道:“一功叔,好久不见了呀!”
刘文秀,当真人如其名,生得一副好相貌。
他身材高大魁梧,犹如一座铁塔般矗立着,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豪迈之感。
然而,那面庞却又十分得清秀,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劲儿,让人见了便心生一种亲近之感,仿佛他并非是那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领,而是邻家亲切和善的兄长。
高一功见刘文秀走来,也是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快走几步,一把握住刘文秀那宽厚有力的手,用力地晃了晃,爽朗地笑道:“文秀啊,猴崽子,许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壮实了呀,瞧瞧这体格,越来越有大将的风范了呢!”
对于张献忠那四个义子的性格,高一功向来是比较了解的。
孙可望那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浑身透着一股难以驯服的傲气,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
李定国则是沉稳厚重得如同那巍峨的高山,任它风雨如何侵袭,都能稳稳地矗立不倒;
刘文秀呢,向来是诙谐多智的,那脑袋里仿佛装着无穷无尽的机灵点子;
艾能奇则是谨慎周全,做事总是滴水不漏,考虑得极为细致。
高一功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是孙可望,那可万万不能称呼他 “猴崽子” 这般略带调侃的话语。毕竟那孙可望可是个极为记仇的人,只要谁不小心得罪了他一次,不管早晚,他定会想尽办法寻机报复回来,那心眼儿小得就跟针眼儿似的。
不过好在刘文秀是他们四个当中最能开得起玩笑的,向来都是嘻嘻哈哈的,从不会因为几句玩笑话就动怒。
只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高一功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他的人品性格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呢。
刘文秀听了高一功的夸赞,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再有大将风范,那还不是跟您老学的?您老那才是真正的大将之风,我这不过是跟着您后面瞎学罢了。”
高一功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明白刘文秀这是不动声色地也调侃了自己是猴子呀,他无奈地指了指刘文秀,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说笑话了。陛下已经给你的三万人马安置了营地,就在江心洲呢。你是先去看看营地还是先去面圣呀?”
刘文秀歪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朗声道:“营地既然是一功叔您老安顿的,侄儿我那肯定是信得过呀,就不着急去看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皇帝老儿吧。”
高一功轻轻拍了拍刘文秀的肩膀,似笑非笑地打趣道:“说你是猴崽子你还真当自己是孙猴子啊?”
而另一边,刘文秀的部将祁三升、卢名臣、王复臣和刘玄初在御林军统领蒋虎的引领下,登上了江心洲。
这座江心洲静静地卧在长江之中,靠近长江南岸。
沿着南岸这边,五座浮桥横跨江面,宛如五条巨龙一般,气势恢宏。
那浮桥的木板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洲上早已是一片热闹景象,一顶顶帐篷遍布各处,如同一个个白色的蘑菇,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在洲的中心位置,一顶格外醒目的大帐高高矗立着,一面大大的 “刘”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随风飘扬。
显然,这便是刘文秀的中军大帐了,透着一种威严庄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