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黯淡,朱由榔神色凝重地将堵胤锡、高一功和刘玄初三人召至后堂之中。
后堂里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仿佛也在为这即将展开的重要商议而忐忑不安。
慧英脚步轻盈地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身着淡雅的宫装,面容温婉,将一盏盏热气腾腾的茶水依次摆放在众人面前的茶几上。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悄然退了出去。
众人心里都清楚,慧英这段时日已然受到了陛下的临幸,况且她又是高太后身边的人,身份自是不凡,所以在场的三人对她皆是礼敬有加,目光中带着几分敬畏与尊重,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收回视线。
朱由榔轻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率先将目光投向堵胤锡,开口问道:“仲缄,你且说说,那多尔衮为何会这般突然就撤军了呢?”说罢,目光紧紧地盯着堵胤锡,似是在等着他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堵胤锡心中顿时明了,陛下既特意让自己来说,又把高一功和刘玄初一同请来,想必是打算让他们也知晓大同姜镶反正之事了。不过,他也不会贸然就直接道出姜镶的名字,还得再试探一番朱由榔的真实意图才行。于是,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陛下,依微臣之见,会不会是那建虏的后方出现了什么变故呀?毕竟他们此次撤军着实有些蹊跷,毫无征兆可言呢。”
朱由榔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中透着一丝急切,摆了摆手道:“仲缄,你就莫要再兜圈子了,直说无妨。”
堵胤锡见状,心知不能再隐晦了,便挺直了身子,神色严肃地说道:“陛下,微臣斗胆猜测,可能是建虏所占据的山西大同伪总兵姜镶反正了。”
此言一出,高一功和刘玄初皆是一愣,脸上瞬间露出了震惊之色,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朱由榔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应当是如此情况了。”
高一功听闻,顿时热血上涌,猛地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道:“陛下,既然如此,那我大明此刻应当立刻出兵接应才是呀!全军即刻北渡黄河,趁此良机,将那建虏彻底地歼灭,也好收复我大明的失地,重振我大明的威严啊!”他说得慷慨激昂,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然。
朱由榔却并未即刻回应高一功,而是转头看向刘玄初,轻声问道:“刘先生,你的意思呢?”
刘玄初微微低头,沉思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陛下,依微臣之见,当下这形势尚未完全明晰呀。我大明雄师此刻或许应当先去攻占洛阳、开封、许昌等地,屯兵立马,在那里静观形势的进一步变化,待时机更为成熟之时,再做打算也不迟呀。”他的语气平和,语速不快不慢,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忧虑。
堵胤锡见刘玄初如此说法,便赶忙说道:“刘先生,实不相瞒呀,这姜镶反正是早在我大军北伐之前,就已经和朝廷约定好了的。一旦朝廷的大军北伐,建虏的主力南下,致使河北一带空虚之时,姜镶便会反正,直取北京,以助我大明收复京城啊。”
朱由榔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原本此番我大明北伐,也只是想着先取下徐州和襄阳两地,哪曾想那多尔衮见朕在商丘,竟起了歹心,妄图活捉朕,竟然出动了建虏的所有人马。如此一来,反倒造成了直隶、山西等地空虚,这姜镶也就顺势反正了。直取北京一事,确实是当初朝廷和姜镶约定好的。”
高一功听闻这些,情绪愈发激动,再次抱拳行礼,大声说道:“陛下,既然是早就约定好的,那我军应当立刻出动才是呀,可不能错失了此番收复北京的天赐良机啊!这可是上天赐予我大明重振山河的绝佳机会呀,万不可错过呀!”他的声音在这后堂之中回荡,带着满满的急切与渴望。
堵胤锡却面露难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是天赐良机,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陛下,现在的问题是我军此番北伐前所做的所有准备,仅仅只能支撑半年之用呀。毕竟之前攻打徐州和襄阳,都像是在家门口作战,粮草物资等调配起来较为方便。可当下呢,如果是郝摇旗的人马没来,我这里的粮草还够两个多月的用度,如今他领着四万大军来了,这粮草的消耗可就大了,我这里的粮草就只够不到一个月之用了。现在若是出兵北伐……”堵胤锡再次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与忧虑:“实在是有些困难啊……”
朱由榔听闻,眉头紧锁,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刘玄初,问道:“依先生之见呢?”
刘玄初心中其实早有想法,只是他不敢轻易说出。在他看来,现在若是贸然出师北伐,不仅不可能成功收复北京,极有可能会让大明的元气大伤。就算是偶然间收复了北京,可那大明也不过是另一个藩镇割据的晚唐而已,到时候依旧是内忧外患,局势难以把控。但他只是微微低头,低声说道:“微臣还没有想好。”
在这一回至关重要的西征之旅中,朱由榔与刘玄初几乎日夜相伴,彼此间的熟悉程度,那可真是到了知根知底的地步。
刘玄初的心思比所有人都细密,脑袋比所有人都灵活,他怎么可能还没有想好呢?
当初在商丘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多尔衮会突袭商丘,只有刘玄初一人看出来了,如果当初没有听刘玄初的话,留在商丘,就会被多尔衮给围住了。
清军在商丘作战会因为围住了朱由榔,可以引诱更多的明军来援,同时又因为战线极短,而比在南阳作战表现得更灵活更机动。
所以啊,朱由榔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压根就不相信刘玄初是没有想好应对之策,他深知刘玄初必定是已经深思熟虑,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只是出于某些缘由,暂时还不能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