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比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呼……呼……”
这才听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的,野兽的喘息。
“路弥……”她问,“我身后,是什么?”
路弥不回答。金比惊讶地看到,路弥松开了紧抓着地面边缘的手:“你疯了?!”
然而路弥并没有如她所愿坠落到火海之中。
轻盈的风托举着他,轻轻松松悬浮在空中——
她这才明白,路弥从一开始,就拥有活下去的资本。
而刚刚假装即将死去,只不过是想从自己嘴里挖出沈一文的信息。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她就感觉腰间传来剧痛,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竟被一只长满湿润红毛的巨大的手抓在了空中。
“啊啊啊啊——路弥!”金比扯着嗓子尖叫,“路弥救救我!求你了,你那么厉害,快想想办法!!”
金比被抓起来了,那一小块陆地,便有了位置。
路弥默不作声地操纵着风,落回地面。
只是这一次,他着陆时踉跄了几步。
“路弥——”金比还在尖叫,那只红毛怪物已经把她举到了长满獠牙的嘴边。
“快救我,放火烧它,求你了!!”
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下,金比透过摇晃的视野,看到路弥慢慢仰起了脸。
金比:“……”
路弥的脸色和嘴唇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从来没有过的可怕眼神,紧紧盯着自己,好像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他头上的精神值,急速下降。
那怪物牢牢抓着她,尖锐的利爪划破她的衣服,渗出鲜血。
很痛,但金比已经无暇顾及。
望着地面上安静得可怕的路弥,嗫喏着嘴唇,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
她后悔了。
她害死了沈一文,怎么敢奢求路弥救她?
“呼……”怪物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金比的脸上舔了一口。
舌面的倒刺,划出好多道鲜血。
金比垂下头,1度精神值微弱地闪烁着,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那怪物“咕咚”吞了一下口水,竟从喉咙里慢慢挤出一句人话:
“选……择……”
“路弥,选择,杀掉她,还是留下她……”
金比的眼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
“路弥……路弥你听到了吗?还可以选,不是你和我只能活一个!甚至不需要你动手!”
她恳求道,“只要你点头就能救我,求你了,路弥,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被杀吧?”
路弥的精神值已经不再变化,却定格在了极其危险的10。
这么冷静的一个人,是沉默着经历了何种内心世界的天崩地裂,才会……
金比看路弥一言不发,低声道:“路弥,你想清楚了。”
“我这条人命就是毁在你手里的。”
“你会日夜难寐,会睁眼闭眼都是我惨死的模样,会用一生的时间后悔今天做出的选择——你,就是下一个曾德明。”
怪物再次开口,言语含糊,嘴里似乎挤满了口水: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
金比下半身已经进了怪物的嘴里,目光还死死盯着路弥。
“我早就说过……”
“总有一天,你会背负起比我更深重的罪孽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的嘴里,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鲜血淌下,肢体碎片爆裂而出,洒落在地面上。
路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脸上也溅到了血。
他问,该怎么清洗掉这鲜血。
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布满石屋的荒草地上。
曾德明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你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它的手指,越伸越近,“哈哈哈,你变得和我一样了哈哈哈哈……”
“去你个老登!离我们路弥宝贝远点!”一把桃木剑破风而来。
曾德明拖着毫无生气的身体躲开,怒道:“你竟然出来了,你竟然从棺材里出来了!!我明明——”
“你以为谁都是你,不拿别人的命当命吗?”
“就你年轻时候那小身板,我都能使着来狂揍那个畜生,狂揍懂吗?”
程城骂骂咧咧跟它缠斗在一起,好不热闹。
路弥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号石屋。屋门紧闭,罗曼似乎还没醒。
他想进去看看,却感觉眼前黑了一下。
一只手扶住他的的肩膀,“路弥,你的精神值怎么变这么低了,曾德明对你做什么了?”
路弥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钟子弦见状也不多问,扶着他走近一号石屋,正要开门,玻璃窗那边便被什么东西挡住。
路弥道:“罗曼。”
那东西很安静,一个闪身消失在玻璃窗边。
门开了。
出来的,却是一个提着竹篮的红发女孩:
“那个小哥哥让我来帮你们。”
“他人呢?”
“不肯出来。”
路弥无奈地叹了口气。
曾德明和程城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路弥一看,程城死死压着曾德明:“跑?跑哪去,怎么不接着跟我打了?”
曾德明却一无往日牛逼哄哄的神采。
它惊恐地看着红发女孩,拼了老命要挣开束缚,一拳一脚折腾得程城嗷嗷叫。
红发女孩注意到了它,灰扑扑得脸上,没什么表情。
它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仿佛在地里埋了很多年后才被挖出的破布娃娃。
脸上、胳膊和腿上,都有大大小小再难除去的伤。
路弥猜测,女孩应该是能认出当年害了自己的人。
毕竟是那么痛苦的死前记忆。
“让我走,让我走!!”曾德明像离了水的鱼一样胡乱动弹。
“让我离开,我知道你们在找钥匙,我有,就在我家,让我回去我就给你们,我发誓!!”
程城笑眯眯看过来:“路弥宝贝觉得如何?”
“通关条件不会这么简单。”
路弥沉思片刻,道,“曾德明,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女孩只缠着你,却不去找那个始作俑者绑架犯吗?”
曾德明一愣,甚至忘了挣扎:
“我……是啊……”
它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红发女孩。
“是啊,明明是他毁了你的人生。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是被他胁迫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红发女孩眼睛黑黑的,看着曾德明,全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那种索命的厉鬼该有的恐怖气场。
反倒,曾德明惊讶地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路弥说:“看那些铁栏杆,这里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监狱。”
“女孩也许怪你,恨你,程度却不会比恨那个绑架犯更多。”
“有没有可能,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