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安锦还没察觉到裴凉川的心思,只觉得裴凉川对于想说服她一起去江南开酒楼这件事情还没死心,见从前死缠烂打那招不行,换了新手段。
后来渐渐地,安锦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以前裴凉川虽然也总待在食鼎楼,却是在二楼的包房里头当大爷。
哪像现在,会在安锦忙不过来时搭把手,帮忙拿拿酒,算算账,也会在夜里食鼎楼歇业之后,以‘天黑了一个姑娘家回去不安全’为理由送安锦回宅院。
那时她还未对裴凉川动心,再者裴凉川是沈琼华请来的,便装作不知晓。
但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裴凉川一个医术高明的医者能放下身段,周而复始地为她做这些事,安锦不是不感动。
可感动之后,她却愈发不敢回应。
别人不知晓她从前的经历,她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她被卖进过青楼,即便她抵死顽抗,从春妈妈手里逃走,运气好被小姐救了下来,保住了清白,却也不能磨灭她曾经进过青楼的事实。
便是寻常人家都接受不了她的经历,又更何况是裴凉川呢。
裴凉川虽然不是世家公子,也不是商户人家出身,但能被人称得上一声神医,也是不简单的。
她曾经听茯苓说过,裴凉川是小姐花重金请到京城来的。
这样的人,她如何能配得上。
至于说当妾,安锦是没有想过的。
她好不容易才从春妈妈手里逃脱,恢复自由身,岂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现在的一切,重新沦落到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
安锦想得很清楚,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没必要,真没必要。
想清楚后,安锦便开始躲着裴凉川。
而裴凉川又是个没脸没皮,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察觉到安锦开始躲着他后,他立刻便将两人之间的遮羞布给撕开,将话给挑明了。
那时正好碰上安王以安锦从前的经历威胁她的时候,安锦便想着干脆将这件事情告知于裴凉川,让他知难而退。
免得到时浪费了时间,闹得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谁知说完后,裴凉川的反应出乎了安锦的意外。
裴凉川颇为光棍的表示,他爹娘都早早地离世了,裴家如今就他一人,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他喜欢就成,并且对安王想纳安锦为妾一事表示愤怒。
既然都说开了,二人互有好感,裴凉川也不介意安锦的那些经历,两人便开始相处起来。
沈琼华来食鼎楼见安王那日,二人才刚刚说开关系不久。
后来,随着相处的机会多了起来,裴凉川便得寸进尺,租下了旁边的宅子,开始每日与安锦同进同出。
正因为住得近,裴凉川这才能及时赶过来救人。
沈琼华摸着下巴,一会儿看看裴凉川,一会儿看看安锦,轻声道:“你们两个来真的?”
这话问得安锦一愣,随即红着脸点点头。
裴凉川笑呵呵道:“沈小姐,你这话说的,这种事情还能来假的吗?”
“若不是安锦现在还不想成婚,您现在说不定都能参加我们的喜宴了。”
说到这个,裴凉川就很是郁闷,他本来想着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就能成婚了。
没想到安锦说不急,她要先将食鼎楼发扬壮大,不能辜负沈琼华的信任。
喜宴?
这么快?
安锦与裴凉川也没认识多久吧?
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相熟也不到半年吧?
沈琼华顿时就看向了安锦,“你想清楚了?”
沈琼华是想问问安锦已经确定是裴凉川了吗,哪知安锦会错了意,还以为沈琼华不满意裴凉川。
她咬着唇道:“小姐觉得不妥?”
那语气仿佛只要沈琼华说一个不字,她就真的会与裴凉川分开一般。
吓得裴凉川连忙插话,“唉唉唉,沈小姐,裴某未曾得罪过你吧?上回芍药姑娘来拿药,我可只收了一半的金子。”
裴凉川也不想表现得这么怂,可是没办法,他知晓安锦对沈琼华有多敬重。
沈琼华若是不同意,安锦真的能做出立马与他分开这种事。
沈琼华见裴凉川差点跳脚的样子,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看来安锦在裴凉川在心中分量还是很重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那就好,那就好啊。
裴凉川这人性子虽然跳脱了一些,爱财了一些,但大体上是一个靠谱的人。
上回安王威胁安锦那件事,裴凉川是知晓了安锦从前的经历的。
沈琼华虽然觉得从前那些事不是安锦的错,安锦也是一个受害者,但架不住别人不是这么想的。
裴凉川知晓了那些经历,却仍对安锦这般紧张,可见是不放在心中,是不介意的。
这对安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这二人两情相悦,只要裴凉川对安锦好,她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沈琼华拍了拍安锦的手,安抚道:“跟随你自己的心就好,沈家永远是你的依靠,若是他敢欺负你,你就与我说。”
“小姐……”
一句话,说得安锦泪眼汪汪的,强忍这才没有流出眼泪来。
沈琼华又看向裴凉川,道:“裴神医,安锦虽然是食鼎楼的掌柜,却也是我沈家的人,是我沈家的一份子,你将来可不能欺负她,不然……”
剩下的话,沈琼华没有说,裴凉川却听懂了。
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沈小姐,我会对她好的。”
沈琼华朝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立刻上前,又从袖中掏出一块金锭子,连同手上的金子一同递给裴凉川。
“裴神医,这是这次的诊金。”
裴凉川双眼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手就要接过,却接收到了安锦投来的隐晦的眼神。
裴凉川伸出去的手立刻便缩了回来,做推拒状,“不用,不用,沈小姐。”
嘴上说着,手上推拒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
沈琼华瞥了一眼安锦,安锦立刻收回目光。
沈琼华笑着道:“裴神医收下便是,这里头还有上一回从你那拿药没收的一半金子。”
“你如今虽与沈府关系更近了一些,但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还是算清楚的比较好。”
“对你,对我,对安锦都好。”
“这……这……这怎么好,大家都这么熟了。”裴凉川一边挣扎,一边看安锦的眼色。
沈琼华轻笑道:“裴神医不必怕安锦生气,这金子你必须收下,今后若是请你出手,也会按照正常收费付你金子的。”
“再说了,你今后既是要与安锦成婚,那就更要收下了,没银子怎么养家?”
沈琼华之所以坚持要给,连带着上一次的金子都一起补上,就是不想拿人手短。
不然若是以后裴凉川欺负安锦,沈琼华都不好找人教训裴凉川。
她沈家又不差这点金子,何必平白让安锦在裴凉川面前矮一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眼看安锦也默许了,裴凉川就笑着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