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执起一张稿纸,目光细细划过其上的每个字句。
“茯谣,再好的剧本,也要有真实的底子才能打动人心。如果沈宴的事迹足够贴近真实,效果会更加震撼。但眼下我们掌握的材料还是有限,我会安排人去搜集更多详尽的资料,你放心。”
姜茯谣轻叹了一声,顺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我一直在想,像沈宴这样的人,明明只想做好事,为何世道偏偏总难以相容那些真正的正义者?有时候,他们的结局甚至令人感到遗憾。”
容珩心头一震,目光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他伸手在她面前虚虚一挥:“别太牵扯进感情,不是你说的,立意要让百姓‘爱愤共行’吗?你手中的笔,可以替他们说话,不是更有意义?”
姜茯谣怔了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这一刻窗外的暮色已悄然而至,天际一抹浅粉正在渐次晕染为深紫。
姜茯谣将写得满桌的稿纸规整一番,瞟了瞟身旁一直守着的容珩。
“容珩,这大半日都耗在我这儿了,改明儿你的属下要埋怨我耽误了五皇子的正经事!”
容珩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他们不敢。”
顿了顿,他站起身,抖平衣袍,随意整理了下袖口。
“不过确实,该去部署点事了。今日与你这儿,算是劳逸两得。”
姜茯谣掩唇而笑,心头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异样的柔软。
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淡淡的失落。
可她很快将这点情绪压了下去,招呼他早点歇息后,便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上的稿子,继续推敲着未尽完善的细节。
暮色渐深,容珩正负手立于大理寺中。
清凉的夜风拂起他深色长袍的衣摆,将本已沉寂的院落吹得鸦雀无声。
他目光微敛,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但站在一旁的程纪与陆青却能隐隐感到一股逼人的冷意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主子。”
程纪轻声唤道,带着几分小心。
他知容珩不喜被打扰,可又不得不禀报:
“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大理寺之中那些牵涉不清的名册和消息整理了一份。只是这其中几位官员勾结之深,已非寻常手段能轻易解决。”
容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低声道:“拿来。”
程纪立即递上一卷竹简,竹简上的朱漆印信清晰可见,昭示着此物的重要性。
容珩接过后打开,目光迅速扫过其上繁多的字句。
随着视线下移,他的神情越发冷峻,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竹简略微攥紧了一分。
“果然如我所料。”他冷声说道,带着几分藏不住的讽意。
“大理寺堂堂执法之地,却早已让一群蛀虫侵蚀得千疮百孔。这些人竟敢动用手中的权势,为了私欲翻云覆雨,又如何能容让?”
陆青见状忍不住插话:
“主子,这些人明目张胆收受贿赂,甚至包庇罪犯,属下恨不得一个冲上去,把他们都抓个现行!”
容珩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鲁莽之举无异于惊蛇。你若真如此行事,只怕连真正的幕后黑手都难以揪出。”
陆青一噎,悻悻低下头不敢多言。
程纪见状,低声问道:“那主子您的意思是?”
容珩缓缓阖上手中竹简:“先不要打草惊蛇。这次,我们得连根拔起,务必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要盯紧那几个供奉之名册中反复出现的商贩,这背后定然牵连甚广。”
说着,他转身向屋中走去,示意二人跟随。
程纪与陆青对视一眼,皆默默跟上。
他们对容珩素来心服口服,此时也没有半句异议。
入夜,烛光摇曳于密室之中。
屋内仅有几案与几条长椅摆设,气氛肃穆得几近凝固。
容珩将竹简放到案上,抬手点了点其中几行特别标注的名字。
“此为牵涉案中的几大关键人物,一个贪墨银两百万两未被揭发、一个默许徇私外盐走私,还有一个更是直接出卖机密文书给外邦——”
他说到此处,极力克制的怒火却冲击了语调,不由低沉许多:
“如此罪行,大夏隐患何其之大。”
程纪眉头锁得死紧,道:“主子,属下定会加紧布置,一定挖出更多详细证据。”
“少一个都不行。”容珩颔首。
“我会将其中两位调往别处,再暗中施压,让他们以为尚有退路。只要他们稍有动作,我们自能循迹而查,将蛛网编得更细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