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以为这位姜姑娘乍看冷硬,毕竟膝下曾也是个娇弱的小姐,哄上一哄,再哭上一哭,或许还能找些纰漏求到活路。
可谁知,这张冷冷的小脸,竟似铁铸一样,连半分心软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有夫人仍不甘心,佯镇定冷哼一声。
“终究不过是个弃女罢了,姜老爷家都没容她,还敢如此放肆!”
姜茯谣听罢这恶毒的字句,却仿若未闻,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嘴角微微扬起。
她偏头歪斜睨向那妇人,眉眼间笑意浅浅。
她眼眸泛着冷光,一字一句从唇瓣缓缓吐出:
“你们啊,指望那三皇子救你们?告罪之前倒是声势浩大,贪污获利时还擢发难数,如今大祸临头了,连哭都像降了雨的狗罢——是了,三皇子为了夺权不惜勾结南霖贼国,眼下自顾不暇,还会护你们这些泥猪瓦狗?”
姜茯谣站定,目光冷冷地扫过那群妇人,唇角轻扬,弧度里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她看着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权贵,从满面珠光宝气、趾高气扬,到如今衣衫凌乱、满脸泪痕,连声音都嘶哑,如丧家之犬般哀嚎着。
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原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了她面前。
“瞧见了吗?”
她轻启朱唇,声音虽淡,却穿透了牢房的噪杂。
“终究不过如此。平日里你们耀武扬威的时候,何曾想到有今日这刻?那些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的人,也曾哭过、求过,可悲哀的是,他们连这样的牢门都进不来,只能惨死街头。”
这话如淬了毒的匕首,轻飘飘地扎进了众人心里。
有人因为羞愧不敢抬头,有人因为慌乱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还有人想要反驳,却发现嘴唇动了动,在姜茯谣那双宛若深潭的眼睛里,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姜茯谣看她们那怂样,嘴角那抹冷笑越发浓烈,眼中深藏的嫌恶一览无遗。
“姜姑娘,您说得对,是我们错了。”
有个胆大的妇人终于忍耐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姜茯谣面前。
用膝盖一步一步挪近,哭着哀求。
“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活路?”
姜茯谣掀了一下眼帘,缓缓勾唇。
“你们倒是先想想,当年给你们那些富贵权势的三皇子,如今自身难保,谁又能给你们活路?”
妇人的哭声顿时一滞,整个人如遭雷击,双手无助地撑着地,呆呆地望向姜茯谣。
“为那种人卖命,何其愚蠢。”
姜茯谣摇头叹息,旋即语调陡然一转,宛如落在冻土上的寒霜。
“既然消磨一生为奴为狗,就当有被舍弃的觉悟。与其在这里哭天抢地,不如去牢中见你们家老爷最后一面吧。这或许,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了。”
伴随着脚步声,牢门大开,那些被关押的官员们猛然抬头,
看见昏暗的灯光中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们的妻子,披头散发地被押了进来,衣衫褴褛却仍费力地遮掩着残破的体面。
见到丈夫的模样,那些妇人们当场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老爷!”
一名夫人踉跄爬向前,隔着铁栏死死攥住丈夫的手,眼泪簌簌落下。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啊?我们是不是完了?”
官员们,本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此刻见到同被连累的亲族,一个个捂着脸低吼、哭嚎,或是羞愤地转过头去。
然而片刻过后,满牢房才终于一点点热闹了起来。
再难逃出去,他们终究还是忍不住要交代一切。
“娘子,若是能活下去,带着孩子改嫁吧……”
一个声音因反复哽咽而颤抖。
“不管怎样,别再为我吃一丁点苦了!”
“后悔了!我真是后悔当年听了那三皇子的鬼话,若没掺和进去,咱们一家人何至于……到了这步田地!”
一个狼狈的老官员攥着怀里哭泣的妻子,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砸向铁栏杆。
“夫人,你要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香火!不管用什么办法……”
许是越想越绝望,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口中喷出的唾液和血沫沾湿了环绕的铁栅。
而另一些妇人,面对着浑浑噩噩只一味哭喊的丈夫,
泪眼朦胧中却流露出更复杂的情绪。
她们攥紧手中的帕子,嘴唇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
这些人,昔日韩服加身,坐拥无数珠宝匾额,酒醉灯红处谈笑风生,惯常将百姓的不幸看作辗压风尘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