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两年,他又平静了下来,却开始无法正常与人交流,会对着天空对话,与水里的鱼儿交谈争辩,大骂飞过的麻雀,偶尔会与认得的人正常说些话,过了之后又会谁也不认得,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躺在花草树木中。”
“他喜欢花草树木?”卫近月问道。
“是,他喜欢花草,喜欢躺在草地里,说自己今日是一只兔子,有时候说自己是山间的一头麋鹿,要奔向山林深处。偶尔,他会认得我们,叫我们父亲母亲,同我们一同用饭,给我相公奉茶,似幼时模样。”
启夫人言语缓慢,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卫近月听得出来她在压制着情绪。
一个天才孩童,最后到了这般模样,又有哪个母亲真能淡定看开。
入府所见,国公与夫人没有钻牛角尖,大气沉稳,看起来身体健朗,必定是说服自己,身强体健才能继续照顾儿子。
庭院古树花草打理得当,郁郁葱葱像个小型的园林,原来是因为他喜欢。
如此父母,让人肃然起敬。
“我们去看看他吧。”卫近月起身道。
北萧王看她起身也起了身。
启夫人开口道,“他有时会些暴躁易怒,嘴里胡言,若是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
卫近月安慰她,“夫人,我明白,请放心。”
启国公在前方带路,四人同往后院走去。
路上看到的几个略微有点年龄的杂役,在精心的修缮着园子。
这园子不是一般府邸的假山花草水流造景,而是真实挖来的野外不同品种的绿色植物像狼尾草还有蒲苇,附生兰还有石斛这种在树木间可以生长攀附的无毒绿植,树木是侧柏和胡杨树生命力较强,启国公在尽力的维护着一个野生环境。
“这些植物都尚好,不过树木草丛间蛇虫易出,需得注意,熏些木质香料,若是没有,可以派人去百草堂取。”
“多谢姑娘。”
几人没走几步,就到了后院入口,整个院子几乎占了大半个府邸的面积。
入口是一个月洞门,门旁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宛如一道绿色的帷幕。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方小巧的池塘映入眼帘,池水清澈见底,几尾金鱼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弋。
池塘边,怪石嶙峋,有的似卧虎,有的如蟠龙,形态各异,妙趣横生。
池塘一侧的回廊通着几间厢房,沿着回廊漫步,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从一侧假山上倾泻而下的清泉。
假山由太湖石堆砌而成,玲珑剔透,姿态万千。
山上绿树成荫,花草繁茂,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鸟在枝头跳跃欢唱。
地面上,是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走进里去,最中间是一棵参天松柏,笔直的立着,树干粗壮,树杈支开,像一张打伞在院间。
树下是一套石桌凳。
往左右看去处处可见精心布置的花草树木。
翠竹摇曳生姿,竹竿笔直挺拔,竹叶纤细修长。
还有一片片淡雅的兰花和清新的茉莉。
卫近月忍不住的赞叹。
“这院子,太让人喜欢了。”
启夫人的脸上露出些欣慰之色,看了一眼启国公,“夫君入狱了几年,出来之后英儿状况令人担忧,他心怀愧疚,这院子是他亲自带着人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英儿每次焦躁不安时,唯爱躲到无人的树木林中,所以就在府上做出来一方这样的小天地。”
北萧王看了一眼卫近月,她仍旧在打量着这个庭院。
她这么喜欢?
对北萧王来说这也不难布置。
前面的树冠后面,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英儿,过来看看,王爷来了,还带了一位姐姐来看你。”
启英生得眉清目秀。
一头乌黑的发丝用一根蓝色丝带随意束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眼眸明亮而深邃。
白色的锦袍,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
听到母亲的话,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走上前来,“见过王爷。”
说着弯下腰作揖。
北萧王轻点了点头。
随后又转身打量着卫近月。
“这个姐姐从未见过!”
说话间口齿清晰。
启国公一双慈目看着他,柔声道,“英儿,要叫卫姐姐。”
启英的个子不算矮,单身肯定是比不上一旁站着如高墙的北萧王,站在北萧王身边挨了半个头。
年龄尚猜不透。
“你叫启英?”卫近月目光看着他。
“嗯,我叫启英,父亲所赠之名,不过我本是松柏,也有可能是院里的一簇兰花。”启英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言乱语的话。
“那你与我倒是很像,我叫卫近月,但我原本是璞山里面的一块石头而已。”卫近月一本正经的回道。
启英的眸光一闪。
“真的?”
卫近月点点头。
“你怎么证明?父亲母亲都用这样的话骗过我,可多问几句,他们便答不上来。”
启英说话的时候眉宇神情和正常人无异,若是不听他所说出的话,只看他,任谁也不会觉得此人有些问题。
活脱脱一个稚嫩公子的模样。
呵呵,卫近月一笑,要开始哄小孩吗?
“其实,我不止是璞山的一块石头,你知不知道我还是山谷深处处的一株药草,只是这是秘密,说出来他们无人信。”
北萧王皱眉!随口胡诌的本事跟医术一样拔尖是吗?
以后若是如此伎俩哄骗本王,非收拾她不可。
启国公夫妇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哄自己家孩子!
启英睁大了眸子,带着些激动“你也是万物?”
“不,我不是万物,我做石头的时候只是石头,做药草时只是药草,做鱼儿的时候只是鱼儿!”
启英皱了皱眉头,仿佛进入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可,万物若是我,我就是万物!”
卫近月继续道,“启英,我可以是万物,但万物不是我!所以,我是石头的时候只是石头,是药草的时候只是药草,你能明白吗?”
启英似一道清光划破混沌。
激动的大喊起来,“我还没有到那一层,我还没有悟到万物不是我!为何万物不可以是我?为何!”
随着他的激动,忽然一阵刺痛从头颅传来。
“啊,好痛!”
“我的头!”说着双手抱着头痛苦的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