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丝毫不敢松懈。炮兵观察哨不停地报距离,两千米,一千五百米,一千米。炮队队长都把带铁套的专用火煤子点着了,这个可以避风雨,比用火把强多了。
炮兵不停地调整着大炮角度,就等着范山下令开炮。范山第一次指挥战斗,手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扣破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计策生效,括里说的是真的。
他想了想,命令炮兵都换霰弹,瞄准烂泥塘前边的空地。这时的金兵还不知道有好几门大炮瞄着他们,非常悠闲地,秋游一般向前走去。
宋章看了,对王益说:“我看他们行军松松垮垮的,还有人打打闹闹,披甲的没几个,不像要来进攻的样子。”
王益还在嘴硬:“万一他们是装的呢?”但他也知道,要是到了海港前再披甲,假装还有什么意义?他看了看范山,对方正微笑地看着他。
王益又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尴尬地对范山说:“还是三师兄高明,他们确实不像要来进攻的样子。”
范山虽然其实也有点不高兴,但王益是要独当一面在燕山开创根据地的,范山不好当着他这么多未来部下的面训斥他。
而且作为领导,范山要讲风度,于是学着高全的样子拍拍王益的肩膀说:“小师弟,谨慎些也没错。以后要注意临敌应变。”王益赶紧立正敬礼,表示以后一定注意。
但根据条例,王益还是等金兵都走得都看不见影了,才下令解除戒备。炮兵已经把发射药包都刺破插了药捻,又只好再费劲收起来,气得破口大骂金兵。但王益听了,觉得好像实际上是在骂自己。
范山盯着金兵远去的方向,忽然有了个主意,叫过一个人来,吩咐他如此这般。
再说完颜西松率领三千精骑,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下午才到广宁县城前。广宁城头的守军老远就看到突然尘头大起,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冲了过来,吓得赶紧扯起吊桥,并飞报梁县令。
梁县令原来听师爷说早就告诉京营的人他显赫的背景了,本来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不成想,那边不但不害怕,还气势汹汹杀过来了。
他不由得害了怕,担心这帮人万一也要造反怎么办?赶紧让人紧闭城门,动员丁壮守城。城里一个谋克的驻军也坚决执行县令的命令。不仅仅是因为梁县令后台硬,更因为大兵抢劫可不是玩的,驻军的家都这里,说不定就会遭殃。
完颜西松一看,自己的计策都落了空,气得大骂。京营的三千多大爷们也齐声怒骂。但骂了一通,还是进不去,只好在城外一片平地上扎营。
完颜西松派了一个旗牌官,去城门口叫门,说节度使完颜相公要跟梁县令说话。上官来了,要找他问话,梁县令没法推脱,只好来到城楼上。
但见京营骑兵铺天盖地而来,兵分九队,旗列五方。又有军乐奏起,却是经典军歌《得胜归》。旗门开处,四面黄旗,涌出一员大将。
这大将怎生打扮?但见两面旗牌耀日月,简银铁铠似霜凝。水磨凤翅头盔白,锦绣麒麟战袄青。身后更有两面白旗,上面用红字写着:英雄节度使,风流万户侯。
大将身后有一身高丈二的大汉,捧着一面丈八红旗,上面用黑字大书八个斗大墨迹:大兴府节度使完颜!
完颜节度使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丹凤眼柳叶眉,翘着兰花指,一捋长须,舌绽春雷:“本帅在此,广宁县令何在?还不速速前来拜见!”
如此威势,却好似黑云压城城欲摧,暴雨冲山山要塌,一般的县令见了还不吓得纳头便拜?但人家梁县令偏偏就是二班的。只见他不慌不忙拱手道:“下官见过节度使。节度使带了许多军马前来,难道是要攻城?”
完颜西松一听气炸了肺,当即痛斥梁县令:“放肆!梁县令将京营天兵拒之门外,可是要造反?”
梁县令正色道:“是否真的京营,还需验证。节度使有没有元帅府的公文?”正式谈之前,怎么也要先杀杀完颜西松的威风。
人家要求走官方程序,没理由不答应。但完颜西松深谙官场斗争艺术,要求梁县令下来看公文。梁县令哪敢下去?反而请完颜西松自己进城来。
于是双方就玩了半天:“你下来”“你上来”的游戏。玩了大概一刻钟,都有点累了。于是完颜西松让了一步,派旗牌官去出示公文。
那边城头下来人,在护城河上铺了一块木板,让人过去,然后坐吊篮拉上去。还不让旗牌官到城头上,就在快要到城头的时候,吊篮停住。上边让旗牌官把文书递上去。下面京营上下都气得破口大骂。
梁县令装模作样看了看元帅府的文书,确实是真的。公文说明完颜西松带精骑三千去辽西镇压叛乱,要求沿途州县提供补给和民夫。师爷很快找到了空子——文书上没有写是否进城宿营。
于是梁县令将公文还给旗牌官,居高临下对着完颜西松行礼,然后说刚才误会了,节度使的确带的是京营。他对节度使和京营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真诚的问候。
然后梁县令又表示,一定提供给养,就请节度使在大营耐心等待,他们很快就筹集物资送出去。一听还是不让进城,京营大爷们又是一阵痛骂,鼓噪着要攻城。
数千人骂阵,威势不小。骂人又是京营大爷的长项,一开始还是各骂各的,后来逐渐有组织。开始如同后世的球迷辱骂对方球员。梁县令哪见过这阵势?在这一波波的超强声波攻击下,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这帮大爷万一犯混真攻城怎么办?
按规则玩,他后台硬,当然不怕。但人家要是不按规则呢?谁说女真兵就不造反的?前几天还反了一个姓完颜的。城头上人虽然不少,但基本上是民壮。正规军只有一百多,真正的战兵才五十。
那个谋克急得满头大汗,他是知道梁县令的背景,但下面这帮京营大爷不知道啊。即便说了,他们不信怎么办?真让攻进来,搞不好会屠城的。金兵在自己地盘上屠城还少吗?
他于是凑到梁县令旁边说:“恩相要么让节度使少带点人进来,跟他说明白恩相的身份?不然这帮大爷真攻城,那就是玉石俱焚。恩相万金之躯,不能冒这个险。”
梁县令也觉得有道理,他看了师爷一眼。师爷赶紧说:“我早就跟那个猛安说了,怕是他回去报告后,节度使不信。不过恩相勿忧,学生有上中下三策,请恩相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