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很快,屋子里照出来的是明亮的暖光,方野站在门口很局促的样子,林雪却很自然,回头喊了一嗓子:“李哥,我儿子来了。”
里面是一个苍老的但又清明的声音:“快请进来啊。”
房子不大,干净整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回过头看了一眼方野,笑了,扭头对林雪说:“像你,好看。”
林雪弯腰抬起老人的胳膊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做复健,头也不回的对方野说:“叫叔。”
“叔……叔,好。”
方野艰难的张开嘴唇,觉得他应该比自己爷爷年纪都大,眼前打开的电视很大,不知道是多少寸的,里面放着一个外国电影。
很正经的那种电影。
不看中文字幕的话方野一句也听不懂,老人和林雪面对着电视,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什么电影啊?”方野忍不住问。
老人笑眯眯的:“《死亡诗社》。”
林雪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老人流出口水的嘴角。
林雪和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落到方野的耳朵里,会得到一声嗯。
他不擅长和人闲聊,也不知道该起什么话题,对于那个坐在轮椅上津津有味看着电影,下一秒又感慨自己已经三年没下过楼的老人,同样的无喜无悲。
电影他看了好长一段,很多话听不懂,却也觉得很有意思。
林雪在旁边搭腔:“你叔原来在图书馆工作,是馆长呢,看过的书可多了,现在拿不了书,就喜欢看电影,也不敢让他多看,一天最多两部。”
这很像唠家常,方野却接不上话,他轻轻的扯了扯林雪的衣角:“出去说两句。”
礼貌的跟老人告别,走出门的时候林雪也跟了出来,关上门,靠在上面,看着方野,一脸的天真无邪:“说什么?”
“你们在谈恋爱?”
“没有,”林雪推了他一下,“但我知道他喜欢我。”
方野张大了嘴巴,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几分钟的深呼吸,他终于问:“那你就赖在这儿不走?”
“不是我不走,”林雪仰着脖子争辩,“是他非要我回来的,说我照顾他照顾的最好,我是来打工的,是赚钱的,才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种人呢?”
“哪种人?”方野直勾勾的看着她。
“贱人呗。”林雪慢悠悠的说着,“他们说我勾引老头子,为了他的钱和房子,呸,他们都不知道,这不值钱的老房子改成了他儿子的名,才喊我回来的,那是条件,他们孝顺他的条件。”
林雪叹了口气:“你不懂,老了死不了,又病了,很可怜的……”
屋子传来了清脆的声响,水杯落在地上的声音,林雪慌忙跑了进去,声音很着急:“你别动,千万别动,我来收拾,没事大哥,就一个杯子而已,哎你注意啊,别扎着你,没崩到衣服上吧?”
含含糊糊不清楚的声音:“小林啊,对不起了,我太没用了……”
方野伸手关上了门,把那些声音隔绝在一扇门之外,他往楼下走的时候,顺手就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又吐出来。
说不清为什么,眼睛就湿了。
那双清澈的好眼睛一晚上都是湿湿的。
打开房门的时候,齐意已经回来了,穿着睡衣擦着头发,水珠还在往下落。
他抬头看了眼方野,特别的认真:“给你十分钟去洗澡。”
“啊?”方野张着嘴巴,愣愣的。
齐意俯身亲了他一下,趴在他耳边小声的吹着气:“听不懂吗?给你十分钟去洗澡。”
嘴唇有意无意的刮过耳垂,方野一激灵。
一个星期压抑的情绪突然在身体里涌了起来,眼角红了,泛着泪,像要哭了,又像是很期待。
齐意疯了。
他觉得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脑子里是清楚的,可手上不知不觉的使出了全力,看着像是献祭一样的方野,他有点后悔,但又觉得终于解脱了。
这一个星期,他一直做噩梦,梦里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处以石刑,石头砸在身体上,头破血流,他甚至能感觉到带着温度的血流出身体时那种被抽空的感觉。
但不疼。
只有满身的汗。
汗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滴滴答答的,床单又脏了,但他懒得动,他轻抚着方野的后背,一道道青紫。
“疼吗?”
方野歪过头,摇了摇,看着他:“意哥,你……真没什么事?”
齐意笑了笑,仔细的亲过每一道青紫:“没事,就是想你了。”
他眼睛一抬,一脸的不怀好意:“方野,反正床单也要换,不如……”
“不如什么?”方野闭着眼睛,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一脸的慵懒,像只小猫。
齐意的手不自觉的就摸向了床头柜上那个已经打开的小盒子。
盒子上四个小字,极致清凉。
然而,却没能降温,反而让人发了烧。
齐意不对劲儿。
他自己心里都知道,可他没办法,如果不和方野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格外的缠人,格外的痴迷,但又格外的清醒。
有些话,还是不告诉他的好。
方野走的那天早上,他是知道的,他很早就醒了,没睁开眼,只是闭着,躺在床上听方野洗漱穿衣服亲了他一下关门。
齐意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坐在床上,恍惚了一分钟,然后下床去洗漱。
桌子上摆着方野准备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甚至还切好了一小碟水果,橙子,齐意最喜欢的。
耳机播着英语听力,十分钟吃完了早饭,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走到复习班门口看见高远的时候,那口气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他话也没说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脸上没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没有看前面那个女人一眼。
车子一脚急刹伴着一脚油门,像是坐过山车,却也没有开口让她开的稳一点。
甚至一瞬间会觉得她就是故意折磨他的。
齐意无声的笑了,终于抬起头问:“妈,折磨完齐东升,是轮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