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同庆的日子,《带我走吧》全剧组正式杀青。四百多位工作人员簇拥在一起,前后错位,唐恋棠和朱仪翩蹲在最前面的中心两边,最中间的是赵宥为。
杀青照拍完,还有个杀青宴,主要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坐满了一个包房,赵舒专门从北京飞过来陪她参加。
唐恋棠坐在朱仪翩的旁边,桌上上了几道凉菜,没有人动筷子。眼珠子扫了一圈,都没看见自己比较喜欢吃的菜,她叹了口气。
朱仪翩察觉到,偏过头问她怎么了。唐恋棠摇摇头,隐下情绪。待到赵宥为开嗓,才有人陆陆续续地动上筷子。
桌上除了她一个人喝着雪碧,其余年长者都以白酒交谈,时间长了,酒味浓郁。作为在场的小辈,她一一敬酒,一边微微低头以示礼貌,一边接受对方的夸赞。
她不擅长说场面话,赵舒就在一旁帮她交际,该她说话时便会悄悄提醒,往常这样的事是聂嫦来做。
回上海的路上,唐恋棠睡得很死,头上带着耳机,眼一闭,就昏睡过去。被程冰拍醒时,迷迷糊糊,这一刻只想一直在车上睡着,永不下车。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舒催促她赶紧回家,还勒令要好好学习,叮嘱道:“国庆结束回去要月考,你别忘了复习。程冰可是跟我说你下戏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很少啊。”
唐恋棠睡眼朦胧,咬着后槽牙,缓缓转头瞥了程冰一眼。程冰耸耸肩,讪笑着。
“要是考差了,自己脸上也过不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老师。”
有是有,但是,她也不能每个不会的都去问老师吧?这一个月她每天只花时间写了作业,其他再没一秒挤出来分给复习。月考的消息给她当头一棒。
怎么就不能放假前考试呢?
看着面前一套一套的卷子,唐恋棠瘫在书桌上,生无可恋。
“就六天假,七张卷子,两张知识清单,还有额外的一堆练习册,树远这是想让我死。”
她爸妈都不在家,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写作业的,唐恋棠就跑到顾漪家里想着说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能在顾漪的监督下早早完成国庆作业。
谁知顾漪早在第一天就写完了作业,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在为树远卖命。
“安啦,你每天写两张,最多花个一两个小时,不用一下子全写完的。”顾漪坐在钢琴椅上,玩手机。这是一架常见的立式钢琴,用来闲着无事解闷,在这个房子装修完后,她舅舅便在这安了一台。
之前住这的时候,顾漪还给她开了一场小小的演奏会。在得知顾漪家有一台佩卓夫罗瑟后,唐恋棠还表示有时间一定要去她家做客瞧上这台白色钢琴。但顾漪和她家里关系不是很好,唐恋棠觉得这事无望。
写作业的时候除了作业,什么东西都有趣,大到顾漪面前的钢琴,小到练习册每页底部的励志标语。
在连翻了几十页的标语后,唐恋棠选择休息一会,她起身往钢琴那边走。顾漪见她过来,放下手机,往旁边挪了挪位置,顺便掀开盖子。
“你这次想弹什么?”顾漪问道。
唐恋棠翻着曲谱,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以前学钢琴时背的谱子早就忘光了,上次弹个《致爱丽丝》都磕磕绊绊的。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弹这个。
顾漪皱了下眉,没让她看见,“我已经听了快一个月的《致爱丽丝》了。”
“为什么?”
顾漪无奈,“树远上课铃是这个,下课铃是《未闻花名》。”
“怪不得。”唐恋棠了然。
最后的最后,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把《致爱丽丝》练熟,然后又累了,一看时间,到了饭点,将作业彻底抛至脑后。
趁着顾漪从家里请过来的阿姨做饭,唐恋棠还研究了一会儿顾漪的竞赛题,厚厚一本,区分了各种题型,二十多页已经有了做题的字迹。
她看不太明白,但努力解题,然后,失败。只能解出几道她熟悉的题目,至于正确率倒是不高。唐恋棠把这个过错原因放在自己没有拿笔算上。
顾漪认可她的原因,并表示:“这些题只是一个信息差,你要是学完了高中数学,也能做对个七七八八。”
“你是七七八八,我可能一半。”这她可不敢苟同,说大话不是她的风格。
“但我能做对九成,”顾漪瞥了眼唐恋棠的反应,见她表情挺震惊,随即道,“你要是无聊也可以试试。”
末了,顾漪从一堆书里找出一本稍薄一点的书,“数学不感兴趣你还可以试试物理。其实我觉得物理更有意思点,有好多有趣的实验可以做。”
唐恋棠摆手拒绝,这两门学科,不是她感兴趣的问题,是她在这上面的智商出了问题。
还好她的目标不是取得学术上的成就,要不然每天跟枯燥乏味的公式原理和亘古不变的题型解法打交道,头都要大了。
尽管题海战术的熟能生巧很有作用,但她可不愿把时间花费在这个上面。
于是唐恋棠将最后紧缩的两个小时复习时间通通甩给语文,坐上考场心都死了。
返校第一天,第一场考试,语文。
她没背完古诗。
考试结束回到自己班上后,唐恋棠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我感觉上不了一百一。”
周围嘈杂的声音,要么是在对答案,要么是在扯八卦,没几个认真复习的人。顾漪坐在她后面,还在做竞赛题,回头瞧见上面红色的修正笔记,一脸的不甘心。
听到唐恋棠叹气,也只是头也不抬地安慰着:“感觉而已,语文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你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其他学科上面。”
“你再看看数学呢,可能会出原题。”顾漪建议道。她也不是空口无凭,小道消息称,这次月考百分之八十都是原题,尤其像数学物理化学这种万变不离其宗的,最多改几个数据。
唐恋棠实在是不想再耗费劳神,转过头去,悄悄摸出手机来,低头看着外界的八卦。
不知看了多久,桌子被人敲了两下,吓得手机掉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声音,好在周围分贝依旧如初,没什么人发现。
看清来人,唐恋棠后怕地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手机放回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侧兜,然后面对不知所措的白柯缓缓开口,“怎么了?”
白柯像是第一回做出这样的举动,左脸抽搐,伸长手递了个很厚的活页本给她。因为坐在斜前方,也不需要下位置,所以不得不这样。
“顾漪说的原题,大概都在上面。”白柯说的不确定,他刚从校门口拿到笔记本,跑着回来,压根没时间翻看,只想着马上交给唐恋棠了。把本子给完后,又戴上耳机继续听歌了。
唐恋棠道了声谢,便开始查看起这本超级攻略,翻开第一眼看见扉页的名字,才清楚本子的主人是谁。
FRANKLIN。
大写的英文字母不规整地写在活页本的第一页,右下角还签有看不懂的签名,凭借着印象,能知道这是许言扬最近的签名。
顾漪觉得奇怪,伸长脖子刚好瞄到英文名,眨了眨眼,坐回位置。紧接着,唐恋棠的身后传来顾漪的叹息,“真可惜,写这么多却根本不来考试。”
是的,许言扬所在的剧组尚未杀青,苏州过后要去哈尔滨转场,十月底才能返校。期间会回来报名社团,这是许言扬给唐恋棠的承诺。
尽管唐恋棠认为这只是他的随口一说,随便一提,转眼就能忘记的那种。
活页本里的内容上张贴了数学的各种小题大题题型,并且附有详细解析,很难看不出来其主人的用心,就是张贴的原卷看起来似乎正确率不高。
唐恋棠心底小小嘲笑了一番,打算等晚自习给许言扬发个消息取笑一下。她又瞥了眼白柯,虽然被他的背影挡了个七七八八,但也能依稀看见其动作。
那架势,怎么像在练字?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果不其然,白柯翻了一页,看见了字帖上的临摹纸。压下好奇心,回到许言扬的改错本上,每个题型都看了一遍,但也只是看了一遍,死记硬背解题步骤,完全没过脑子。
这对数学出的百分百原题来说,十分容易。唐恋棠只需默写下答案,便静坐等候交卷,拼记忆力,她还没输过。
守晚自习的任课老师一打开笔记本电脑,挡住整张脸后,唐恋棠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许言扬发消息。
「墨水:谢谢你的笔记很有用」
「墨水:我甚至感觉自己能上一百四」
「墨水:你今天请了剧组的假就为了来送个葵花宝典?」
晚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白柯告知的活页本来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校门口拿东西,就是那个本子。”
后面还夹杂着一句,“幸好我戴了耳机,要不然会社死。”
「墨水:我中午看到白柯在练字,你们谁说动他的?」
「墨水:是不是顾漪?」
「墨水:你知道嘛,盛欧阳居然又谈上恋爱了」
「墨水:中午有个不认识的女生给他表白,他直接就答应了,明明是之前完全没有交集的人」
「服软哥:他可能是不会拒绝女生告白的那种人吧」
唐恋棠断断续续发了几条,时不时注意着后门有没有老师盯梢,假装自己在很认真地复习物理,实际上被右手挡住的旁边就是明晃晃滑动着的手机。
本来想就这样放下娱乐的心,结果许言扬回复她了,那就不能怪她不好好学习了。
她只是喜欢回复朋友的消息,又能有什么错呢?
还准备打字认同许言扬说的话,他又发了条消息。
「服软哥:刚从你这知道\/“你知道......”」
「服软哥:不是,是他自己想开了\/“是不是...”」
「服软哥:不止,我还要顺便去跟家里人吃顿饭\/“你今天请了......”」
「服软哥:恭喜你,可以榜上有名了\/“我甚至......”」
「服软哥:URw\/“谢谢......”」
「服软哥:刚才在和家里人聊天」
椅子被顾漪踹了一脚,唐恋棠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就藏起了手机,慌张地看了一眼被发现在玩手机的盛欧阳,庆幸地回头看了眼顾漪,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顾漪只是快速地给了她一个眼神,便迅速埋下头。唐恋棠以为她在复习,就没打扰她。殊不知,书桌底下是临危不惧的双手,以及等待复活的界面。
桌洞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有一条新的消息,随即消失。手机的主人直到放学,才点进去看了一眼,这条被撤回的消息。
撤回之后,许言扬没再发送任何信息。她不知道撤回的内容,也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只留有一个台灯的狭小房间,月光也被窗帘遮挡住,隐约能看见一道修长的人影靠坐在床边,左手小臂上出现了道不深不浅的划痕,从里头冒着鲜血。
他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关注点更在屏幕碎烂的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他弯腰去摸,碎裂的玻璃扎在他的右手大拇指上。
面部解锁后,他点开微信,一句一句地回复唐恋棠的消息。
「盛欧阳谈恋爱了。」这个他知道,下午刷朋友圈看见的,他还点了赞。
「白柯练字。」他劝过很多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最近白柯倒是突然想明白了。
「一百四。」虽然不知道卷子,但是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改错本派上用场了。
「谢谢。」不用谢。
回复完后,他解释没及时回消息的原因。
然后——
「Franx:和他们吵了一架,不小心划伤了手,还有点疼。」
台灯在一瞬间熄灭了。
大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地关闭。
许言扬低头,长按发出去的那条信息,点击撤回,摩挲了几下沾有碎玻璃的拇指,“还行,不疼,没什么好矫情的。”
屋子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