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凉风,树叶飘动。
大礼堂人声鼎沸。
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学生们在底下欢呼雀跃。
一班抽中了第七个表演。唐恋棠参演的《爱乐之城》作为开场,她一早便去了等候区准备。
许言扬坐在观众席的第二排,这时也正翘首以待。
其他班的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唐恋棠第一个表演的消息,有几块区域掏出了唐恋棠的灯牌。
他去年在《艺人们的运动会》录制现场外见过,灯光颜色是唐恋棠的应援色,粉色。
也是海棠花的一种颜色。据他所知,应援色的由来是Rach的名字,Rach名字由来是海棠花。
而Rach本人,在小时候的一次采访说明自己的那支海棠花是粉色。因此,她的应援色也呈了粉色。
他也举了块灯牌,明晃晃的粉色“棠”顶在脑门上。唐恋棠在面向观众席时余光瞥见了这一幕。
因为要表演,许言扬身上穿着“周萍”的衣服。合身的白色衬衣,灰色马甲,黑色西裤,黑色皮鞋,背头。
看上去是大人模样,但是却双手举着比他头都要大的灯牌摇晃着为她应援。
大荧幕此刻转换场景。紫色天空,星星点缀,柏油公路,音乐响起。
许言扬目不转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身着黄裙的少女,带着满脸的笑容,迈着自信的步伐,随着音乐的节奏,和她的同伴,翩翩起舞。
他看得认真,却又不那么认真。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唐恋棠一人。哪怕有和别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哪怕有身体上的其他触碰,他都一一忽略。
周遭寂静得连他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他似乎还能在声音浩大的音乐中听见外面树叶随风飘动的沙沙声,听见虫鸣,听见鞋底与地板相撞的清脆。
他似乎身处在更大的场馆里,观众人数数不胜数。整个世界都在观看她的表演,每个人都在为她应援,所有人的眼中都只装下这一个人。
这样才对。
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会是bE呢?他想不通,对象是Rach的话,怎么也不会和她分开吧。不对,这只是一场表演,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开。
许言扬回过神来,跟着大众在表演结束后用力鼓掌着。盛欧阳看不下去,分给他一个鼓掌拍,右边耳朵的声音更响了。
不亚于左手边。
“如果是一般情况,我会觉得他是不是暗恋别人,但是Frank这已经疯癫了吧。”盛欧阳小声同旁边的顾漪嘀咕着,虽然他觉得顾漪也有点疯了。
“他是Rach激推,别管。”顾漪也在疯狂地挥动着鼓掌拍,以及学校分发的荧光棒。
盛欧阳咂咂嘴,随后惊奇地发现顾漪带了一下午的八百米金牌现已经不在她的脖子上了。
“你奖牌呢?进来前还看见了的。”他的金牌早在中午就塞进书桌里了,“怎么着,已经学会大变奖牌了?”
顾漪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说:“给华桉鸯了。”
“啧,我说你们真的是,不就一块牌子吗,有必要给来给去嘛。”
“你羡慕啊,秦落枫不是还有块银牌,你找他要。”
盛欧阳:“......我有三块金牌。”
“没人送你金牌。”
“你不也没人送——”
顾漪举起食指,挥动两下:“No no no,下午你不在,我在西餐厅的时候收到了两个人送来的两金一银。我只是没收而已。”
“怎么不收?”
“收了就是承情,我才不要。你连这都不懂,亏得谈了那么多次恋爱。”
盛欧阳陷入思考,翘着二郎腿,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他忽然问道:“我们班是第几个表演?”
“第七个。怎么,你要偷偷溜号?”
盛欧阳摇头,“不是,我有点事情想问你,等你表演完再说。”
顾漪:“?”
然后盛欧阳就真的等着他们班表演结束后,低着身子从后台当着众人的面把顾漪带了出去。
唐恋棠刚把心里头的担子卸了下来,转眼看见盛欧阳把顾漪拉了出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她一脸惊恐地问许言扬:“他们要干嘛?不能吧。”
“儿子你说句话啊儿子。”她拍了拍许言扬的手,怕动静太大,回座位的路上还是悄悄拍的。
“Impossible,”许言扬否定道,“放心,他俩不可能。顾漪的心都在华桉鸯那。”
像是说漏嘴了什么,许言扬猛地紧闭嘴巴。
唐恋棠:“不是——啊?”
*
操场上零星几个人在散步,盛欧阳拉着顾漪找了个他熟悉的长椅,邀请她入座。
天已经暗了,看不见星星,路灯的距离较远,远远地只能看见有两个人在这里坐着。
杨妤陪方鸣蔚出来买水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两道人影往远处走。
“说吧,你想问什么?”顾漪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她想赶紧去厕所换回校服。
盛欧阳这个时候打起了退堂鼓,他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问出口。
“你有病啊!拉着我走了两百米,到这一句话不说。”
“就是,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觉得——嗯——一个人为什么想隐瞒一段关系?”盛欧阳搓着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顾漪:“啊?你这次搞地下恋。”
“不是,不是我。没,没有恋。就是,对方想隐瞒我跟她之间的关系。”
顾漪:“多大点事,不想负责呗。”
“也不是这样,没到谈恋爱的份上。就是,嗯——我想想怎么说。”
盛欧阳开始搓头发,直到凌乱不堪。“你知道吗?她是我的知己。”
“我和她之间,感兴趣的事物高度重合,所有话题都能保持相同的观点。我觉得她特别懂我,就是,感觉她是我内心世界的唯一观众。”
“事先说明,在我的内心世界里,我是一位吉他手。她是会认真聆听我每场演出的观众。”
“等等,”顾漪伸出手,在半空中轻挥两下:“你把每天晚上被迫听你弹曲唱歌的我们四个活人放在眼里了吗?”
“你都说了被迫了。而且,这不一样。”
顾漪起了听故事的性质,哪怕身上这身衣服穿着难受:“怎么不一样?”
“首先,愿意听我练习的人只有Rachel跟Frank。”
“这还不够,别太贪心。”
盛欧阳:“......”
盛欧阳:“其次,Rachel只是单纯觉得弹电吉他这件事很酷,Frank是捧兄弟的场,顺便在我创造的氛围下给他个微醺的理由。”
“最可恶的是,”盛欧阳依照次序伸出拇指和食指,“你跟白柯,一个是睡着的丈夫,一个是电车的乘客,都对我不管不顾。”
“我明明给你反应了好吧,表演那台子谁给你装的,那高脚凳谁给你买的?”
盛欧阳低下头,“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但是,”盛欧阳仰起身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黑夜里看不清楚。
他摸索着脖子上的项链,从衣领下拿出来借着点点光亮,给顾漪看:“她送了我一个吉他拨片。”
顾漪抿起嘴,“所以,她送了你一个拨片,和你兴趣相同,你就爱上了。”
“没到那种程度,我不都说了,知己,知己,高山流水。”盛欧阳想了想,“换种说法吧,挚友,她是我的挚友。”
“那么,你的挚友为什么想要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盛欧阳:“这不就来问你了嘛。会不会是因为我——有点丢人?拿不出手?”
“知道就好。”
“真的丢人吗?因为风评?”
顾漪才不是那种会安慰朋友的性格,她见缝插针道:“是你自己把风评搞臭的,算你活该。”
见盛欧阳真的有点被受挫到的样子,顾漪想着转变一个话题让他好受一点,“其实你会这么认为还有个原因。”
这并不是安慰,只是她不想继续回答一个情绪低落的人的问题。
“你喜欢她。”
盛欧阳呆呆地望着前方,“我吗?我喜欢她吗?真的喜欢她吗?”
他突然看见有两道人影在往他们的方向走来,借着操场两边尚未完全点亮的路灯,他看清了来人。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他的眼神和杨妤投来的打量对上,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