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是个意外的人。
“妈妈,怎么了?”
“没打扰到你做功课吧?”
新玩厂很热闹,摊贩在叫嚷着揽客,到处都是游客。
许言扬站在路边,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外来客,晚风吹着他的皮肤,带着一丝凉意,好像不止是身上冷,连带着心里也冷冷的。
许言扬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在剧组,刚下戏,在吃饭。”
他一字一句地吐着短语,只是想不着痕迹地强调自己在做的事情,并非是周暮雪眼中老实待在学校上课的乖儿子。
他并没有听话,并没有在认真上课,在学校的作业全是抄的白柯。
他当然知道电话那头还有另一个人,也知道自己这样说的后果,是换来他爸的生气。
果不其然,那边传来了另一道低沉的男声:“又不去上学了?能不能让人省省心,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读书你以后上什么大学。难道你要演一辈子戏吗?”
“我不喜欢生物,也不喜欢化学。我不会和你们学一样的专业。”许言扬用脚尖踩了踩地上的石子,然后蹲下去,发现有蚂蚁攀附在上边,他找了根树枝,挡住蚂蚁的去路,“你们给我规划的人生我不喜欢。我也不会演一辈子。”
“我有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拜托你们不要插手。”蚂蚁被树枝挡住了去路,尝试着爬过去,他把树枝抬高,轻轻抖了抖,蚂蚁掉在石头上,继续在石头上爬来爬去。
他用树枝挑开石头,压在下面的是一块橘瓣,汁水流露在外。蚂蚁一拥而上,很快密密麻麻的堵住他的视线,将橘瓣完全掩盖。
橘子是什么味道,他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拨开是一阵清香,心旷神怡的气息。所以,这是蚂蚁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块石头搬走的原因吗?它们可以感知到食物的气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他不会。
“直入主题吧,这次需要多少钱?”许言扬随意道。
“你——”许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
外放关掉了。
周暮雪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小言,妈妈不只是这个意思,还是想要关心你。你有自己想做的事请当然很好,只要以后不只是拍戏,有个正经职业也很好。出国念书镀一层金,回来做什么都会很容易的。”
“我想学游戏设计。”许言扬直截了当地说。
那边很长一段时间没了声音。
许言扬笑了一下,树枝戳进橘瓣,蚂蚁四下散开,他勾着已经有些腐坏的水果丢在另一边,那是他观察下来蚂蚁窝的入口,“不谈以后了,还是先说说钱吧,多少?”
手机震动两下,他看了一眼消息,是周暮雪发过来的文件。
“这是这回需要的器材,上面的预算确实不太够,只能让所里的其他人垫付着,你放心,等补贴下发,我尽可能地还给你。”
“不用还。”眼见着橘瓣陷入土里,一点一点沉入,直到看不见踪影,他戳了戳洞口,“你们是为国家做贡献,我又是你们的儿子,赚到的钱给爸妈,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上次找他要钱时,许烨的说辞。
“还是那张卡,以后需要用钱就从里面拿吧。我的片酬都在里面,想用就用,也不需要跟我说。我的学费,生活费也不需要给了。我自己能解决。”
“就这样吧,妈妈。我先挂了,有人叫我。”许言扬挥了挥手,章潇出来找他了。身边还跟着李维,和双手插兜一言不发的林端烁。
章潇拍了拍他的头,才剃没多久的寸头,刺刺的,手感不错。“打这么久,你——”
“眼睛怎么红了?”章潇想要凑近看清楚,许言扬已经站了起来,指了指蚁窝,“看蚂蚁呢,触景生情。”
他用手背摸了摸面颊,感受到了湿意。
每次都因为他们掉眼泪。
Annoyed.
“蚂蚁都不伤心,你伤心什么?”许言扬拿过章潇手里的小吃,听她这么说,认可般的点点头,说:“伤心......我不会。”
“不会伤心?”李维指了指他的眼角:“眼泪水还没擦干净呢。”
“我哭了?”许言扬反问一嘴,想要岔开话题:“ I don’t know.风吹的吧。”
“毕竟这是夏天,有风吹很正常的。”
章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嘴巴选择不再发言。反倒是林端烁冷哼了一声,开口道:“风吹过的夏天是吧,那的确眼泪多。”
许言扬没接话茬。
他把看到的蚂蚁,和接听到的电话组织措辞后讲给唐恋棠,想听听看她的看法。
那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复。
Rach:「我很少观察蚂蚁。」
Rach:「对它们的了解只在语文书上,因为是跟我没有关系的生物。」
Rach:「你才不是蚂蚁。」
Rach:「你觉得像,那只是觉得。但你不是。」
许言扬问:“你觉得我是什么?”
“你是......”唐恋棠思索片刻,把对话框里的文字删掉。
乔可心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手里还拿着话筒,在那深情歌唱。
唐恋棠把手机稍微遮了遮,然后敲打键盘。
墨水:「我记得你粉丝说你是小比熊。」
Fran哥:「这个我知道,她们画的生祝图上就有这个。」
墨水:「但你更像金毛。」
墨水:「小金毛。」
金毛有个缺点是精力太旺盛,时时刻刻都需要主人陪它玩耍,自理能力差,不会主动进食。
但它热情友好,阳光开朗,聪明绝顶,很容易受到人类的喜欢。
Fran和它完全没差。
唐恋棠眨眨眼,心想着又给许言扬取了个昵称:「小鸡毛」。得意着她才是取名大王,让盛欧阳滚一边去。
乔可心把话筒递给她,戳了两块哈密瓜丢进嘴里,叫嚷着:“下一首谁的?墨水是谁?”
唐恋棠举起拿着话筒的手,和喻景瓷对上眼神,于是乎,一人一句词,《情歌王》走起。
和喻景瓷深情对唱结束后,端着水杯,坐在包间的角落,查看手机消息。
Fran哥:「我是金毛?因为之前染过金色吗」
墨水:「确实挺像,不过不是。」
Fran哥:「那是什么原因?」
唐恋棠卖了个关子:“你猜。”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道:“我过两周电影路演,你要来吗?”
Fran哥:「当然,我看哪天能跟我请假那几天对得上的,我再跟Sherry说一声。有哪些地方?」
“北京、天津、上海、广州、杭州、长沙、武汉、重庆、成都。好像还有个西安,但不确定。”
Fran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到。」
“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想着说什么时候能把云南的特产带给我。”
Fran哥:「明天。」
唐恋棠:“?”
墨水:「明天?」
Fran哥:「我让杨远坐了个高铁去厦门送过去了。」
蛤?
墨水:「不至于吧。」
Fran哥:「现成的春鸡脚,缅甸甩粑粑,鲜花饼,烤鱼,芒果糯米饭。保证满足你的口腹之欲。」
其实唐恋棠担心的是,送过来应该会变质。
Fran哥:「绝对不会变味。所以酒店以及房间号请告知。」
唐恋棠给他发了个定位,又说了房间号,然后建议他:“你跟远哥说一声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
“我九点开工,可能七点醒。”
许言扬接受消息后便转述过去。然后躺在床上,不一会儿陷入梦乡。
反观唐恋棠这边,绚丽灯光,歌声嘹亮,热闹非凡。全场唯一一个未成年坐在中间,只觉得吵闹。
喻景瓷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唐恋棠唱歌!小孩子不允许喝酒。”
主打一个撕烂她的伞。
唐恋棠才不管,夺走了廖振宇从远处端来的一小杯粉色饮料,一口闷了进去。
“我靠,那是我拿来调酒的,吐出来啊啊啊啊啊!”
“喝完了。”唐恋棠朝他吐了吐舌头,彰显口腔里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