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潮湿又闷热,带着泥土清香的,是夏日独特的雨季。
与此有些不同的,一同躲雨的屋檐,用脸迎接的雨水,脚踩水坑溅起的水花,是专属于他们的,十七岁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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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下雨了。”
视野里,一条小型瀑布从上方落下,周杜蔚伸出手碰了碰,在感受到一阵冰凉后收了回来,将湿润的右手往秦落枫身上擦了擦。
另一只手牵上站在她左手边的唐恋棠,愁眉苦脸,又不禁感慨还好她没有换成常服,要不然白白浪费一件衣服。
“有人卖伞。”杨妤指了指那个方向。
盛欧阳摇摇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买一把不仅质量差,而且贵得吓死人的雨伞吗?”
“这又不是香水。”杨妤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当顾漪和白柯用打车软件叫车时,他们听见了一道耳熟的声音。
“姜颐辰,我们有救了。”
唐恋棠闻声看去,是穿着校服的姜惟,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姜颐辰,长得确实不赖。但她私以为,还是没有盛欧阳好看的,毕竟soy有长发加成。
姜惟似乎也看见了他们,挥了挥手,又收了回去,拉着姜颐辰去挑五颜六色的劣质昂贵小雨伞。
她的动作,姜颐辰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在姜惟拉他的时候,他往身后瞟了一眼,这一看,便看见了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
顾漪,一手搭在不知道是谁的行李箱上,另一只手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敲敲点点。
有两个男生离她很近。
姜颐辰忽然想起方才吃饭时,姜惟和他说的那句话,“顾漪,喜欢的人是她的学姐。”
他说不清当时的第一感受是什么,也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姜惟为他叫的庆生服务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完完全全搅乱了他的思绪。
现在突然想起,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可是顾漪,是曾经的编号017,把整个实验基地搅得一团糟的人,在感情方面离经叛道些也不值得让人那么在意。
而且,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她会喜欢男生才稀奇。
他的大脑又开始自动回忆当年的事情,与之相关的记忆在脑海里播放。
“你在干嘛?”姜惟发现他的出神,掐了掐他的胳膊,“付钱啊。你可是说好要照顾我的呀,哥哥。”
姜颐辰回过神,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准备扫码,问了嘴提着一桶五花八门的老人家,“多少钱?”
“五十。”老人家举起胸前的二维码。
输入金额的手一顿,“多少?五十?”
“都是这个价。”
姜颐辰:“二十,拿两把。”
老人:“小伙子,侬这不道德晓得伐,小本生意不怎么赚钱哒。”
姜颐辰:“三十,三把。”
老人:“诶侬这人怎么不讲理——”
姜颐辰:“五把。”
老人:“......侬爱要不要。”
姜颐辰拉着姜惟掉头,被另一个卖伞的老人叫住,“小伙子,我这儿五十五把可以吧?”
姜颐辰转过身,“一把。”
“啊?”婆婆愣住,“刚不是还要五把吗?”
“我这儿就两颗头,哪儿需要五把伞?一把就够了。”
“两把行不,你看你们有两个人。”婆婆试图打商量。
姜颐辰看了一眼姜惟,后者默不作声,只等他一个人发挥。
“一把够了。”
婆婆:“这么大的雨,一把伞会把这小姑娘淋湿的,感冒可就不好了呀。”
姜颐辰:“你放心,我就算湿透了她都不会被淋到。十块,一把伞。”
他感觉姜惟在戳他,便转头看了一眼。
“你要不先看看那伞有多大?万一很小怎么办?”
姜颐辰看向婆婆:“伞有多大?”
“侬买了就晓得了。”
姜颐辰:“行,十五,两把。”
“怎么还——”
“不行就拿一把。”
婆婆:“......”
姜颐辰最后花费十五元人民币拿下两把原价一百的雨伞。
两人一人一把。
姜惟撑开伞,发现这伞比她想象中要大一些,塞两个人刚刚好。姜颐辰见状,惋惜:“还是亏了。”
“人家才亏呢,你刚才虐待老人的一言一行我可都记住了。”
“那是他们活该,”姜颐辰躲进姜惟的伞下,“五十一把,怎么不去抢?我要打投诉他们。”
“这种个体的你能投诉成功才怪了,都是讨生活的,别那么较真嘛。”
姜颐辰握住伞柄上端:“你要是花五十买一把这种伞,我发誓我会笑你一辈子。”
“姜颐辰!谁家哥哥会取笑妹妹的。”
“当然是我家呀。”姜颐辰笑着说。
姜惟生气地踩了他一脚,夺过多出来的那把雨伞,“那这个怎么办?”
“拿回家放着,说不定叔叔会用到。”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毕竟刚走没多久,等下一次实验就回来了吧。”
“等他回来,雨季都要过去了,”姜惟抬头看向透明的伞顶,形状各异的水珠密密麻麻就像波普艺术一样,“他能在我过生前回来吗?”
“姜惟,我们不能对他抱有这种期待,你的十七岁生日当然是要我来操办。”
姜惟看向还在等车的那群人,缓缓道:“姜颐辰,他出现,还有回来的时机,真的刚刚好。”
“车祸......”
“和他没关系,绝对没有。你相信我,好吗?”
“那究竟是谁,想让他们......”
死。
姜颐辰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这种搞不清真相,超脱控制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我们把伞给她们吧。”姜惟开口道。
姜颐辰很意外,他看向姜惟,然后手上便多了一把伞。
“你去,”姜惟低下头,“在我没有弄清楚事实前,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面对他们。”
“但总归和我们有些关系,所以,赎罪吧,姜颐辰。”
抓着伞柄的手又捏了捏,姜颐辰的心一颤,“和你,没有关系。”
姜惟抬头看向他,默不作声。但姜颐辰读懂了她的意思,所以躲避她的视线,转身往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离她愈来愈远,仿佛不是平行的从有屋檐的地方走过去,而是进了水雾里。
模糊的水雾,将他们两个人和那群在路灯照耀下显得亮眼的人分隔开来。
原来这就是雨季,不属于她和姜颐辰的雨季。没有人用踩水坑威胁她,也没有人在她面前表演雨中漫步。
唯一能沾上关系的是,姜颐辰在雨季过他的二十三岁生日,而她即将到来的十七岁,也在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