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几乎要穿透耳膜，在脸侧狂风乱卷。
睁开眼睛，一片落叶遮盖住视线，又被狂风席卷飘向后面。
数不尽的天光被繁茂的常绿树冠遮蔽，隐秘的几束光亮从密林缝隙中渗透而下，明明晃晃照耀到林中疾驰的身影上。
短暂停留，又飞速逝去。
沈漾看见一双金色的瞳孔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浅淡的破碎的光芒。那双眼睛在飞驰虚影中牵扯着瞳孔张大的弧度，沈漾喊了他一声。
瞳孔快速收缩，他低头伫停住步伐，“你醒了。”
世界霎时间安静下来，他身后无限拉长的光景，快速清晰起来。沈漾眯眼，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踏马是要谋杀吗？”
他短促地轻笑一声，金色瞳孔中倒映着沈漾的脸庞，双臂向上颠了半分，让沈漾在他怀中更贴近。
贺观澜不避讳，只低头，观察着她脸上细小的伤口，“不好意思，让你受伤了。我谋杀的目标不是你。……他有点难杀……啧。”
沈漾身上的骨头被他颠得发疼，赶紧拍他肩膀，“放我下来。”
“不行。”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密匝匝的林木缝隙中，透露着黑暗的味道，仿佛在不断向这边延伸。
沈漾也察觉到一丝怪异，“什么？”
贺观澜立马遮住她的眼睛，“闭眼。”然后将她抱得更紧，耳边呼啸的风声再度出现。
沈漾抱紧他的脖颈，声音被风吹得四散开来，本以为对方不会听得见。她又重复问：“是蔺雪迁吗？”
但是他的听觉超出常人，在野兽般于林间穿梭闪躲的间隙，他的声音响起，像是从石头中滴落的溪水。清澈明朗。
“不是他。”
“那是谁？”
蔺雪迁已经被压成肉饼了，应该不会是他。
贺观澜沉默，闪身进去了一个隐蔽的乱石高地，又快速下滑，跨过一条湍急的溪流。又是一处看不出品种的树林，往前是悬崖。
悬空的边缘，数里之外隐约可以看见天际，以及若隐若现的都市轮廓。
一粒碎石从悬崖边滚落下去，很快不见踪影。从贺观澜身上下来，沈漾伸头看了一眼悬崖底下，转身，神情有点复杂。
沈漾：“这里风景挺好。”
贺观澜：“不好。”
沈漾：“你来跳崖的？”
贺观澜：“不是。”
沈漾：“那是闲的？”
贺观澜：“我是逃出来的。”
沈漾：“……”
不是不想说话。
而是，贺观澜一把抱着她。
真踏马跳下去了。
沈漾：“……”
不是说不是来跳崖的吗？
虚晃我。子弹上膛jpg.
……
“可以放开了。”贺观澜站在一处洞穴的入口处，十分隐蔽的位置。安全落地，不过数十秒钟。
头皮有点疼。
此时，有一只八爪鱼一样的人形生物抱住了他，手揪住他微长的金发，立在半空中。
看着她略显惊恐的下意识动作，贺观澜眼眸微微弯起，盛着日光一样，侧头去看她。
“别怕。已经安全了。”
“没在怕的。好吧。”
贺观澜看着她嘴硬的样子，没有反驳，反而是弯下腰，让她的脚好落地。
沈漾又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一骨碌从他身上下来，抬头看到眼前漆黑隐蔽的洞穴。
有种看武侠小说坠落崖底，捡到绝世武功秘籍，然后修炼得出神入化，就此翻身，拳打四方，脚踢八方，天下无敌！
等等。
先别天下无敌了。
“这个水帘洞一样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偶然。”他说。心中正在思考怎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沈漾没有继续深问，他也就没有继续开口。
洞穴深处漆黑，在入口处，隔着一层水帘，透露出些许日光，勉强可以视物。
脚下踩着的触感不像乱石般崎岖不平，坚硬却平铺，抬手扶着四面的墙壁，黑暗中，沈漾步伐谨慎，慢了下来。
背后撞上来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沈漾皱眉，立马加快步伐，脚下踩到了什么。不确定，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观澜脚步顿住，似乎是反应过来，减下速度，跟在她身后，适应她的步伐，“抱歉。忘记你无法在黑暗中视物。”
“你要道歉的应该不止这个吧。”
黑暗中，沈漾缓缓转身。
二人，在密不透风的洞穴里对峙着。
贺观澜沉默，低头注视着半步开外的人，她在黑暗中无法视物，不代表他在黑暗中同样看不清楚。
他看的很清楚，甚至在这种封闭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更加清楚。
“我还该道歉什么？”他故作无知，手按上沈漾的肩膀，指引着她继续往前面走。
沈漾细数他的罪责：“你不问我的意思，把我带到这个洞穴里。你不问我的意思，撞了蔺雪迁的车。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车里的我只是一个人类。不是你们这些怪东西。”
“你这样。”
“我会嘎的。”
耐心听完她的责备，黑暗中，贺观澜眉梢耸动，最终牵扯出一个上的弧度，显然是愉悦的模样。
他在沈漾身后，垂眸注视着她的侧脸，以及挂在耳尖上一缕头发。
没忍住。
抓起来把玩，得到的是沈漾的咒骂。
只能松开。
“对于以上。我深刻表达歉意，但是不会更改。”
沈漾嘶一声，黑暗中，凭着直觉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你这个和‘我错了，但我下次还会犯’有什么区别。好欠。
贺观澜头歪着，眼底闪过一丝暗色，“至于，蔺雪迁。嗯。”他停顿了一下，带着恶寒的语气，“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凭什么他后来者居上。还说什么，是他先注意到你的……死了活该。可惜……”
“可惜什么？”沈漾竖起耳朵。
贺观澜勾唇，语气恣睢散漫起来，举动也恢复本性，带着独特的侵略感，他抬手摸着沈漾抓住他头发的手。
“松一松呗。”
沈漾用力一扯，“不松。”
他头又是一偏，姣好的面容故作狰狞，尽管沈漾看不见。但是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恐吓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沈漾在黑暗中抬头望着的模样，于心不忍一样，松懈下来。
“你不会死的。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