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贝多芬 138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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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勒布朗(《乐评家》)
【那是一场令人无法回神、肆意展开的演奏,但回顾起来,却再无更为完美的演出】
——比利·布兰特(《音乐杂志》)
【充满暴力感的演奏。仿佛星辰最终化作降临的恶魔】
——石原玲(《朝日新闻》)
【结构紧密,节奏缓急调控完美。极致的和谐】
——玛丽·萨提斯(《每日音乐》)
【展现全新世界的舞台】
——李弼浩(观众席)
【贝贝的钢琴受喜爱的缘由】
四天前。我心怀感恩能够负责今日的演出报道,踏入了音乐殿堂。
从下车的瞬间,我便感到一阵晕眩。
《乐评家》《音乐杂志》《每日音乐》等世界知名杂志的首席记者们在眼前穿梭而过。
不仅如此。
世界大师们齐聚一堂交谈的场景,甚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平日便是大师们常涉足之地,但如此众多的人汇聚一处,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来对了地方。
然而,看着周围人的面容,我能确定的是大家都怀着相同的期待。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光彩。似乎都在期待着贝贝与洪成钢琴家的合作演奏。
在全世界目光聚焦之下。
这位天才今日将带来怎样的演奏呢?
我与观众们满怀期待地迎接登上舞台的两位钢琴家。
然而,当演奏真正开始,我却什么都无法思考。
去分析演奏?
去记录现场反应?
直到听完那场音乐会回到家中撰写报道时,我才明白这些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为何会不由自主地沉浸于贝贝的音乐?为何他被称为天才?
强烈的热情、自由的风格、能激发丰富想象力的半音运用。
若要列举,仅纸张篇幅都难以容纳,但听完那场音乐会后最想说的是。
两台钢琴传递出一种仿佛在观赏一部戏剧的感觉。
仅仅是聆听,便能感受到秋意、经历寒冬、漫步森林。
贝贝与已故洪成钢琴家在那日的演奏,彻底打破了“情感在克制时更能强烈地传达”这一传统观念。
坦诚且纯粹地。
他们凭借思考与技巧所传达出的情感,让听众产生一种仿佛与他们同在的错觉。
传达。
他们的演奏已不仅仅是传递情感,而是达到了一种让听众仿佛能亲眼目睹、亲身感受的境界,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或许这只是我的过度幻想。那日聆听演奏的 2500 名观众可能都陷入了这样的错觉。
但我坚信。
他的音乐中定然有着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与之共鸣的魔力。
再也无法。
想到再也无法聆听贝贝与洪成钢琴家的二重奏,我满心悲戚。
未来,我会将与贝贝钢琴家生活在同一时代视为一种幸运,也会永远缅怀已故洪成钢琴家。
——韩艺(2014 年 11 月号《音乐之旅》)
初雪飘落数日后。
迎来了第二个寒假。
“那么大家假期愉快。没有作业哦。不过假期也别睡太晚。”
“好!”
纷纷扬扬的雪花逐渐覆盖操场之时,我才从教室出来,朝着钢琴练习室走去。
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钢琴。
个人练习室里空气格外沉闷。琴键也冰冷刺骨,我打开暖炉,等待房间暖和起来。
望向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待空气稍暖,我便开始演奏。
“哎呀。贝贝啊,你还没回家吗?”
正当我沉浸于演奏时,临时负责钢琴室的老师走了进来。
“司机师傅说因为下雪会晚一点。”
“这样啊。雪下得太大了,真是麻烦。大家都顺利回去了吧。”
说完这番话,老师便离开了,我则继续演奏。管乐器、弦乐器的曲子我都不会,只是随心地弹奏着琴键。
演奏结束后,老师又走了过来。
“太棒了。贝多芬。是贝多芬吧?”
“是的。”
“嗯。《第九交响曲》?”
“不是。是 A 大调。”
“A 大调……?”
“第 12 号。”
“啊哈哈。正在学习的曲子,好难啊。下周会有很棒的老师来哦。”
“好的。”
我心情不佳,只是敷衍地回答,然后起身。
“司机师傅来了吗?”
“应该快到了。那么再见。”
“好。慢走~”
“好吧。既然是贝贝决定的事情,那就得帮忙……别担心。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家。对,后天过来,在我们曾经一起待过的地方休息一两天吧。对,孩子们也一起的话,贝贝应该也会开心的……没关系。总不能一直悲伤下去。”
与柳真熙通完电话的柳长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音乐会结束一周后,每当想起悄然离世的挚友,他便感到喉咙发紧。
相伴一生的两人中仅存的一人也已离去,他勉强支撑着。
作为送走众多友人的柳长龙都如此艰难,年幼的贝贝又该如何呢?
柳长龙担心孙子受到巨大冲击后会怎样。
然而,在洪成的葬礼上,看到贝贝镇定自若、严肃地坚守在一旁的模样,他多少能感到一丝安心。
或许是因为这孩子比较成熟,不会轻易表露情绪吧。
“不会这样的。”
柳长龙摇了摇头。
每晚相聚时,孙子虽然会提及与崔智勋、彩恩等的故事。
但说得最起劲的还是与挚友洪成的过往。
是如何纠正错误的。
虽然有些麻烦,但那部分确实是洪成说得对。
但下次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对于这样的事实,柳长龙心怀感激。
对于声称无处学习音乐的孙子而言,有这样一位成为好友的朋友。
对于失去希望、无法再次登上舞台的朋友而言,有这样一位成为希望之光的孙子,他无比感激。
圣诞节前夕,父母从德国赶来。
母亲和父亲紧紧地拥抱了我,我也满心欢喜地回抱他们。
在祖父的提议下,我与崔智勋、彩恩一家前往祖父的别墅。
那里有一条溪流,或许是私人领地的缘故,没有其他人,本想悠闲午睡的我,被崔智勋和彩恩拉着,最终还是下了水。
品尝了撒有香草盐的烤肉和以香气浓郁的蘑菇为主的烧烤后,我们来到了阁楼。
“我要组建一个管弦乐团。”
“啊?”
与惊讶的崔智勋不同,彩恩似乎还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不是想成为柏林爱乐的指挥吗?”
“那可是世界顶级的乐团,当然想。但我想自己挑选与我音乐相伴的人。”
“原来如此。”
“目前来说很难。毕竟我还不知道如何组建和运营一个管弦乐团。所以等我 16 岁就去德国。到时候既能去德国大学学习,也能工作。在大学学习指挥的同时,待在柏林爱乐应该会有帮助。”
“了不起……”
“我的管弦乐团里也要加入钢琴。”
虽然他们有所反应,但似乎并未完全理解我的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会不会有我呢?”
“哥哥,还有我。还有我。”
“说什么呢。当然有你们。”
“呀。”
崔智勋和蔡恩故作惊讶地说道。
如果有比我钢琴弹得更好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招揽进来,但崔智勋和彩恩还差得远。
就目前而言是尼娜·凯贝希里。
虽说十年的时间会产生怎样的变化不得而知,但只要她踏实前行,我想将她纳入我构想的管弦乐团担任钢琴手。
就像想把马尔科招揽进双簧管声部一样。
……这只是我的预想。
有且仅有一人,超出了我的预想,甚至连我都无法确定他会发展到何种程度。
“为什么?”
我看向彩恩,然后转过头。
“智勋,你不是说要拍电影吗?”
“嗯!我通过了第一轮试镜!”
“你真的想做吗?”
“我喜欢莫扎特。而且尝试表演后觉得很有趣。”
“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但同时做两件事会很辛苦。”
“嗯。”
说实话,我想劝阻他。
但我并非崔智勋,无法轻易揣测他的喜好。
就连本人都常常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我想在年少时多些体验也并非坏事,于是便没有劝阻。
“彩恩,你也还差得远呢。”
“和哥哥一起组建管弦乐团的话,钢琴要弹得多好才行?像哥哥那么好吗?”
“嗯。”
“那我不想做了。我更喜欢听。”
“为什么?你钢琴弹得很好啊。太可惜了。你不知道贝贝有多夸你呢。”
崔智勋替我问道。
虽然他多嘴说了些不必要的话,但总归是巧妙地说出了我因慌乱而未能说出的话。
“因为更喜欢听。”
“但你也能弹奏啊。你和贝贝一起演奏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嗯。贝贝哥哥和我演奏的时候很有趣。我非常开心。但讲解曲子的时候更有趣。”
我后脑勺一阵发凉。
如今变得颇为健谈的这孩子继续说道。
“爸爸说过,要是能成为评论家就好了。说我文章也写得不错。我日记写得可好了。”
应当尊重。
不该有打压的想法。
难道要像约翰一样吗?
但是。但是这天赋太可惜了。评论家。竟然要成为我最厌恶的一类人。
成为那种肆意以自己的标准评判他人的人。
放弃我所见过的那些无比耀眼的才能,选择这样的道路。
我正为究竟该如何是好而心烦意乱时,彩恩笑着说。
“我跟爸爸和妈妈说哥哥的曲子有多棒,他们也说很想听哥哥的曲子呢。”
“……”
“在幼儿园的时候还跟朋友们分享了贝多芬呢。”
“我会继续做的。”
“那就好。因为很有趣。”
彩恩的回答听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将其当作爱好,这让我如释重负,虽与我所想不同,但也算是幸运。
硬要说的话,不是评论家,而是传教士。
至少我认为彩恩是想分享美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