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不是担忧,是心疼。
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以前失恋的时候,素素的眉头都没皱那么紧,她安慰我的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
而此时,她像是要哭了。
她眼里的疼痛,也灼伤了我的眼睛,让我的心惊了一惊。
“素素……”我无措地摸上素素的眼睛。
素素闭了眼,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最终,素素似乎冷静了下来,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她还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两人从初一开始就成了对方最要好的朋友,几乎每天都玩在一起,去哪儿都形影不离。
初三刚开始那会儿,她们还曾担心高中不能在一起玩儿了,但幸好,两人后来成了同桌,什么不会的题目,两人都能商量着做出来,实在不会的找老师问,最后也都能做出来,因此,成绩都不相上下。
学校的老师看到她们的关系,还都很欣慰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她们,说要是所有的友谊都像这样,成绩再差的学生也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那会儿,好友的妈妈知道了素素是个孤儿,还特地邀请她去她家吃饭,说多亏了有素素这个朋友,她家的孩子才这么上进。
还说她家的孩子从小就是个爱玩的,怎么打都不听,幸好来到这个初中上学,交了素素这个好朋友,不然这成绩哪上得去啊!
那一年,似乎是两人最快乐的时光了。
后来得知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两人还一同去吃了一次肯德基,手挽手地去逛了新华书店。
一切都光鲜亮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高中之后,两人不在同一个班,但她们还是经常在课间或中午吃饭的时候去找对方。两人的亲密无间着实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有些流言四起。
那个时候,也是素素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
这些恶言恶语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传播的,怎么传播的,反正后来学校的领导都知道了,通知了双方的“家长”。
素素没有血缘关系上的家长,自然是福利院当时的院长来了。
尽管两人全程什么话都没说,但从好友妈妈和院长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失望和恶心,却将她们定了死罪。
素素后来也曾愤恨,为什么他们就 那样听信了流言,而没有让她们两人开口说一说?哪怕只是问一问她们,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没有人那么做。当时的成年人里面,没有一个人试图解决流言,而只是单纯地让她们断了联系。
没有人关心她们是否受到了伤害。
他们只关心学校的影响。他们只关心她们的学业可能会一落千丈。
她们的学业也的确落后了,在他们阻止了她们见面之后。
那时候的素素,本身除了学习也没有其他特殊的爱好,所以成绩虽然落后了一阵子,后来也重新赶上来了。
但她的好友不同,家境不错的她,从小的接触面很广,她妈妈有句话说对了,就是因为素素的爱学习,所以带动了她也爱学习了。
没有了素素,她对学习便又失去了兴趣,无论她的妈妈怎么说好话,怎么威胁要打断她的腿,都没有用。
她后来偷瞒着和一个小混混谈了恋爱,怀了孕,被她妈妈发现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只能选择辍学,在家休养,将孩子生下来。
但后来,孩子是生下来了,她得了产后抑郁症,自己上吊了。
等她妈妈回家发现时,身体已经凉透了。
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含苞待放的年纪,却提前从枝头坠落,枯萎。
素素后来听说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快高考了。
那时候的高三生每周只放假一天,素素在学校里等啊等,熬啊熬,终于熬到了那一天,她根据记忆跑到好友的家门前,看到的,却只有紧锁的门,和门上素白的对联。
…………
“我失去过一个朋友,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样的友谊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当时十几岁的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但我后来还是经常想,若是当初我能不管不顾地去找找她,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素素,你是因为这个伤心吗?”
素素因讲述过往而游离于当下的眼神,回归到了我身上。
“不是的,可人。”素素轻轻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
愣神的我还在想,那个朋友是谁呢?
素素继续说,“上了大学后,我查阅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资料,虽然它的症状很多,有时候也很难让人把它跟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等区分开来,甚至还会让人觉得很突然,但,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很多都是些细小的事情,就像我们说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让人不舒服的事情,慢慢累积,积到一定程度后,无论一个人再怎么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了,因为就像水一样,它会溢出来。
“身体会告诉我们,我们的心,它生病了,它需要关注。”
素素摸了摸我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你呢?你的心告诉你什么?”
我垂下眼帘细想。
但在那样混沌的脑子之中,全是混乱的头绪,整理不出有用的东西。
见我说不出来东西,素素又问,“那你跟我讲讲,你今天身体的感受吧。”
“累。”我说出来一个字。
“然后呢?”
“什么都不想做。”
“嗯。”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就是觉得浑身没劲,打个字都觉得很费力。”说了一长串,我停下歇了一会儿,“明明也没有生病的症状啊……”
“你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突发的身体情况?”
然后我就想起来了。
那好像是和郝瀚的第二次约会,在**商场的美食街上,我曾经突然胸闷得呼吸不过来。
因为当时哭了出来,立马好了很多,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事儿,就又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