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学士接着说:“然而,后来见她坚持己见,我心中也生了动摇。固然明哲保身,轻松度日是人生之一大乐事,但世间总需有人勇于开拓,逆流而上。正如你,也正如被你感化的文英丫头,她如今专心治学,志在千里。”
“老朽我心中不禁泛起好奇,单凭尔等自身的能耐,究竟能够走至何方?若有机缘,老朽亦期盼能亲眼目睹那辉煌的一日。”
半个时辰之后。
屠文英完成了今日的授课,信步来到前厅,却发现那里仅剩下姜怀虞一人,不由得惊讶地询问:“哦?我祖父何在?”
姜怀虞含笑回答:“屠老学士已经告辞归去了。”
屠文英顿时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今日祖父兴师动众来到书院,是想将我带回家中呢。姜姐姐,你究竟施展了何种妙计,方能说服我祖父离去?”
“哪里需要我劝说?”
姜怀虞笑容满面地说:“屠老学士并未真正动怒,否则,适才又怎会放你自行离开?”
屠文英听后微微点头。
“这倒也是,但祖父此行是为了找寻我,他不远千里从县城跋涉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责备我几句?”
这可不是我那祖父一贯的作风。
她抬头望向姜怀虞,忽然灵感迸发,好奇地问:“对了,适才你为何要对祖父表示感谢,你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姜怀虞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屠文英急不可耐,上前挠她痒痒,“好啊,不肯说是不是?一个个都对我藏着掖着,难道我就成了局外人?”
姜怀虞措手不及,被她精准地挠中几处敏感之处,急忙闪避并求饶。
“只要你停下来,我就告诉你!”
屠文英这才作罢。
姜怀虞喘息片刻,才有些无奈地说:“屠老学士此行,实际上是给了福顺书院莫大的帮助,过几日你自然会明白。”
果不其然,仅仅两日过去,屠老学士曾到访福顺书院的消息便传遍了万福县。人们纷纷上门拜见,有的送礼致意,有的则是来探听虚实,想要了解这家被屠老学士青眼相加的新书院,其中究竟有何等分量。
众人一经探查,无不惊愕。
谁都没有料到,屠老学士的亲孙女,竟然就是福顺书院的授课夫子?
而且还是一个与姜氏同样出色的女夫子?
一时间,福顺书院启用女夫子的话题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万福县的民众议论纷纷,各家书院立场各异,有的人仍然坚决反对,有的人则大力支持,还有一些人鉴于屠老学士对福顺书院的态度,选择了保持中立。
然而,这些喧嚣与纷扰对福顺镇而言,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回声,并未对书院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书院唯一显着的变迁,便是涌跃而来的学子们日渐增多,不仅如此,连村长的公子晁秀才也自告奋勇,愿意担任教职。
姜怀虞对此不敢擅自行事,于是专程前往征询村长的意见。
村长告知,他的儿子素来勤学不辍,一心向学,期望在科举之路上一展身手,然而多年来除了取得秀才的学位,屡试不中。自去年秋季科举再次名落孙山后,便意志消沉,闭门不出,不问世事。村长也曾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不妨先另谋生路,无论是担任教员,还是前往县城寻求其他生计,总比在家中虚度光阴要好。毕竟,他还有家室需要供养,不能总是依赖年迈的父亲。
然而,晁秀才对这些劝告置若罔闻,村长无奈,只得任其自然。
岂料,在得知屠老学士曾莅临福顺书院之后,晁秀才竟然重燃斗志,积极主动地找上姜怀虞,表示愿意加入书院,担任一名教员。
这一决定连村本人都未曾知晓,直至姜怀虞前来咨询,村长方才得知。
他心中明白,自己的儿子已近不惑之年,若是继续执着于科举之路,恐怕也是徒劳。毕竟,并非人人都能像白玉京那般天赋异禀。因此,当他看到儿子能够想通,决定走出家门自谋生路时,村长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欣慰,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福顺书院迎来了一位新的晁夫子。
……
一日清晨,姜怀虞正在享用早餐,她刚拿起粥碗准备饮用,却未料到手中的碗突然裂开,滚烫的粥顺势流下,溅了她一身。
“哎呀!”
她惊叫一声,立刻跳起身来,用手紧紧捂住被烫伤的部位。
窦申听到声音急忙赶来,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有些气愤地说:“这家客栈的物品真是让人失望,竟然会让姑娘受伤,我一定要去理论清楚!”
迎香端来一盆凉水,说道:“姑娘,如果不及时处理,这烫伤可能会留下疤痕。你先将手放在凉水中浸泡一下,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姜怀虞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手,然后摇头说:“无碍,我在端碗之前,这粥已经冷却了许多,并没有造成严重的烫伤,只是有些红肿罢了,不妨事。屠姑娘应该快要到了,帮我换一身衣服,咱们下去吧。”
“姑娘……”迎香仍想继续规劝。
然而,姜怀虞却径直将手伸到她面前,自信满满地说:“看看,难道不是安然无恙吗?”
她的手背肌肤,除了略显红肿,的确没有烫伤留下的水泡、蜕皮或破溃的痕迹。
迎香见她执意如此,只得无奈地说:“好吧,那就依你。但是,姑娘,等我们从书院归来,务必要去药馆配制一剂药膏。虽然伤势不重,但这毕竟关乎你的身体,不可掉以轻心。”
“好的,悉听尊便。”
当姜怀虞换好衣裳步出房间时,屠家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她与迎香一同上车,并向屠文英道歉道:“妹妹,让你久等了。”
屠文英原本并不在意,但当她抬头望去,却见迎香紧锁眉头,一脸忧虑的神色。
迎香平日里活泼开朗,鲜少流露出如此忧心忡忡的表情。
屠文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迎香?大清早就这样心事重重?”
迎香瞥了姜怀虞一眼,叹息道:“屠姑娘,你可得帮我说服我家姑娘。方才姑娘喝粥时,那只碗突然裂开,差点让姑娘遭受烫伤。我本想让她在家中休养,请大夫过来诊视,但她却坚决不肯,这怎能不让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