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贵妃来,谢皦立马低头行礼,姿态恭顺道:
“臣女谢皦,见过左贵妃。”
高夫人万万想不到谢皦这贱人真敢动手引来左贵妃,一时间有些慌了神,连忙行礼道:
“臣妇见过左贵妃。”
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咒杀谢皦千次万次,继而安慰自己谢皦不敢将此事抖出来。
左贵妃一看是谢皦,怒气消了些,倒是疑惑此女怎么突然生事。
不待左贵妃开口问话,安远侯夫人已拄杖上前,这位可是连贵妃公主之流也要礼让三分的命妇。
安远侯夫人道:
“臣妇见过左贵妃,容臣妇说句公道话。”
左贵妃言语间充满敬意:
“侯夫人请。”
侯夫人道:
“臣妇乏累,凝神静气,正见张高氏言语无状,冲撞谢大人,冒犯谢大人千金,如此出言不逊,舌头都该割掉。”
此言一出,高夫人面色大变,众女皆恶寒,心道张高氏得罪侯夫人,完咯。
不过侯夫人竟会为谢玿之女解围,令人不解。
左贵妃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会拂了侯夫人面子,道:
“如此胡言诽谤之人,正应如此。”
侯夫人满意,继续为谢皦帮腔道:
“谢小姐一片孝心,不愿见父亲受辱,又年龄尚小,初次进宫,礼数不全,故而以下犯上,冲撞了贵妃,还望贵妃海涵。”
随即侯夫人面露哀伤,佯擦眼泪道:
“只是可怜这孩子,母上天玑公主不在,否则,凭一介庶人,怎敢随意侮辱?”
说完,还轻轻瞥了高夫人一眼。
侯夫人话音刚落,众人连带着左贵妃都面色大变,天玑公主去得早,以致几乎无人记得,她是谢玿正妻,也就是谢皦名义上的母亲。
高夫人面色尤其难看,她完全忘了这茬,更没想到侯夫人会出面替谢皦说话。
不过这也提醒了左贵妃,可用谢皦的身份做文章。
侯夫人要的效果达到了,继续输出道:
“若是公主尚在,这孩子本该众星捧月,深谙宫庭礼数,而天玑公主,本就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自然也会为她博一个郡主之名,哪会叫她受这等委屈?”
说罢,侯夫人点左贵妃道:
“贵妃,您说是不是呢?臣妇见着孩子,便想起公主,触景伤情,才说了这许多,请贵妃见谅。”
左贵妃笑道:
“侯夫人所言俱是,本是这贱人冲撞了公主之女——来人,将这下作之物掌嘴四十,丢出宫去,往后无召不得入宫。”
高夫人还想求饶,侍卫已冲入,堵上她的嘴便架走,庭外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掌掴声,夹杂着高夫人的闷声哀嚎。
左贵妃正想上前去安抚谢皦几句,目光一转,便看见阁外站着看戏的皇帝及何绪,身旁还站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应是那正道。
左贵妃心思一转,立马朝皇帝迎上去,嗔道:
“陛下!”
众人的目光都被左贵妃吸引,正道适时退下,皇帝见状也不好再躲着了,只得走入阁中,众人见状皆行礼道:
“臣妇(臣女)见过陛下。”
帝挥手让她们免礼,左贵妃来到皇帝面前,道:
“陛下,您来得巧了!”
帝疑惑,问道:
“哦?不知朕怎么就来得巧了?”
左贵妃嗔道:
“方才有个不知死活的,言语无状,竟敢冒犯天玑公主之女,臣妾已经将她打发了去,好在是没污着您的耳朵。”
不待皇帝多说话,左贵妃招呼谢皦:
“来,快上前来,叫陛下好好瞧瞧你。”
谢皦上前,行礼道:
“臣女谢皦,见过陛下。”
左贵妃道:
“陛下瞧瞧,她像谁?”
帝看着左贵妃,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左贵妃心里有些发怵,就要挂不住面上的笑了,安远侯夫人适时说道:
“陛下,臣妇瞧着,这孩子像极了她母亲天玑公主。”
“是了,”
左贵妃笑道,“这正是天玑公主与谢大人义女,虽说是义女,可我瞧着这容貌气度,像极了公主,连这谢大人的宠爱,也是独一份的。”
谢皦一时摸不准左贵妃这是何意,为何她突然硬将自己往义母身上扯。
而左贵妃已上前来将她扶起,语气怜爱道:
“莫怪陛下这些年冷落你,陛下爱女心切,不忍见着你,怕徒增伤心。”
这句话,也算是给了皇帝台阶下,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份上,皇帝也是拉不下老脸纳谢皦入宫。
于是皇帝心里怨着左贵妃,不知她是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故意如此,还是只是无心之过。
现在皇帝被左贵妃架在高台上,少不了要说几句话,只得道:
“确实是像嫄媗,你是她的女儿,朕最喜爱她,不想也因此委屈了你,叫你今日受了委屈。”
皇帝这赶鸭子上架说出来的话,让他心生烦躁,语气也多不善。
左贵妃此刻却瞧不见陛下面色,道:
“今日见着陛下,也不算委屈了,只是可怜了天玑公主,若她知晓女儿受人如此凌辱……唉。”
帝顿觉牙疼,无语地瞥了左贵妃一眼。左贵妃看见了,硬着头皮别开了脸。
侯夫人见着这光景,提议道:
“陛下,臣妇斗胆,为天玑公主之女谢皦请封郡主,一来她虽是义女,到底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名下之女,亦算是宗室女,破例封爵也未尝不可。”
“二来也是对谢皦及天玑公主的弥补,好叫他人知晓公主之女不是谁人都可冒犯的,彰显陛下仁厚之心,护全皇室威严。”
左贵妃见侯夫人已将自己想说的说出口,是时候给自己找补,于是左贵妃道:
“依臣妾之见,不若封为公主,既然是彰显厚爱,又更为弥补缺憾,也好让谢皦知晓陛下待其亲厚,而更与陛下亲近。如此一来,陛下也可时时召见,宛如公主年少时。”
皇帝本十分糟糕的心情可算是有些好转,方才已由正道瞧过了,正是此女。
既然不能纳为后妃,倒不如封个公主,施以恩惠,更好为自己所用。
左贵妃,姑且是没搞砸这件事。
于是皇帝道:
“那便依左贵妃所言,封为公主,赐公主府崇仁坊,封号……玉衡,也算随其母天玑。”
玉衡,廉贞星,性刚烈孤傲,然尽职尽责。皇帝这是要谢皦发挥破灾之效,故取“玉衡”二字。
旁人不知其中原委,故而未曾多想,纷纷跪地恭贺:
“恭喜陛下,恭喜玉衡公主。”
帝叫她们平身,看了看四周,对谢皦道:
“你便……先住在谢府,朕会命人翻修崇仁坊,建公主府,择吉日,行册封礼。”
谢皦跪谢皇恩:
“臣女,谢陛下恩德。”
帝“嗯”了一声,带人离开。
谢皦直起身,一圈人立马围上来道喜,谢皦糊里糊涂,入宫一趟便成了玉衡公主。
只是此刻她还不知道,今日这宴会本就是冲着她来的,若非左贵妃,她此生都要毁在皇帝手中。
谢皦拨开人群,来到左贵妃面前,向她道谢:
“多谢贵妃,未曾治臣女冒犯之罪,还为臣女说话,方得陛下青睐。”
左贵妃道:
“莫要再失仪了,臣女臣女的,虽说未正式册封,但今时不同往日,论阶品你与我平起平坐,实则你倒是高我一些。”
而后左贵妃道:
“我不是帮你,我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不过是依你父亲的缘故,救你一次。”
谢皦警觉,立马虚心请教:
“不知贵妃此话何意,谢皦愚钝,望不吝赐教。”
左贵妃瞧她态度尚可,道:
“陛下似乎要纳你为妃,今日宴会是专为你准备的相看宴。”
“言尽于此,旁的我也不便多说,好自为之吧,玉衡公主。”
谢皦内心大惊,继而感到后怕,专为她准备的……相看宴?为何?
谢皦想起方才匆匆一眼,看见的人影,顿时攥紧拳头,眉头紧锁。若她没看错,那是她的……父亲。
想起父亲上回与她说的话,谢皦顿觉心痛,难道,都是她父亲的谋划,要她做皇帝的女人?
正失神,侯夫人拄杖走来,道:
“恭喜啊,从今往后,你就是玉衡公主了,无人敢再欺你半分。”
谢皦见是安远侯夫人,连忙行礼感谢道:
“安远侯夫人,方才多谢您替小女解围。”
侯夫人笑着摆摆手道:
“你若要谢,谢你母亲去。”
“您是说,义母吗?”
侯夫人和蔼一笑,道:
“是她,这丫头娇憨可爱,甚得我心。”
“她与谢玿,甚是恩爱,只可惜红颜薄命,若她见了你,定会欢喜你。我今日一见你,便想起你母亲,也便爱屋及乌了。”
谢皦想,天玑公主定然是位明媚可爱的女子,才叫义父动容,侯夫人不舍。
“无论如何,小女都要感谢您出手相助。”
侯夫人看着谢皦,不住地笑道:
“好,好。”
宴席后期,皆由谢皦陪着安远侯夫人,旁人也不敢多搅扰两人相处,倒真有那年花影下,一老一少的影子。
可惜,花影依旧,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