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谭稹设语言陷阱,张叔夜也不含糊。
“谭大人,只要找人把赵皇室接回来问个清楚,就能搞清昨日镇江府之战的详细,没有必要非把主将召回啊!如若大人不嫌弃,本官愿带副手刘光世一起,亲自过江去接回皇室。”
他回答了问题,还绕开了陷阱。
带着副手刘光世过江,顺便就把江北的军队都带过去。
面对张叔夜如此不上道,谭稹气不打一处来。
正想再教训几句,不料有人进来禀报:“启禀二位大人:正五品宿州观察史,从七品监察御史赵子俞在大营门前,求见大人。”
说曹操,曹操到。
这么快人就来了!
谭、张二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哪里知道:赵子俞和燕青、时迁等人结拜过之后,弃了牛车,弄了十来匹性格温顺的快马,轻车简从,过江之后疾速而来。
该慢的时候慢,该快的时候就快,在中午之前,他们已经跑到江北大营门前。
“快请他进来!”谭稹无奈,也只好另想办法了。
只过了很短的时间,赵子俞跟着一个军校,大踏步进入主帅的房间。
“赵子俞参见二位大人!”
“哎呀!见过皇室。赵皇室还记得咱家否?”
谭稹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以上级官员的身份,低头向下级官员问好,态度亲切的不得了。
“我这几天身染重病刚刚痊愈,又被关在方腊死牢,以前的事忘掉不少,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了。”
赵子俞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只得拼命给自己找理由。
谭稹却觉得赵皇室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这种态度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想让他吃瘪。
好在他久经官场,早已修炼的唾面自干。
“咱家是宫里的谭稹啊!当年赵皇室从南京应天府来宫里参加宗室应试,咱家还跟着官家在宫里见过您呢!您那时真是年少有为,十五岁便高中进士……”
起初,张叔夜还以为谭稹不认识赵子俞,不料此人一说起渊源,竟然一套一套的。
大营门外,护卫赵子俞的众梁山好汉百无聊赖的在等候。
时迁低头,在地上用树枝写着“宿州”等字样。
他突然抬头问道:“哎——兄弟们,你们还记得宋公明哥哥以前说过的那几句九天玄女谶言吗?”
几个人突然都紧张起来。
招安之前,宋江到处宣扬,说他在很久之前没上梁山的时候,曾经被九天玄女娘娘显灵救过。
九天玄女娘娘还顺便告诉宋江几句很玄乎的谶言。
四句谶言说的是:遇宿重重喜,逢高不是凶,外夷及内寇,几处见奇功。
虽是宋江一家之言,但宋江说的有鼻子有眼,唬住了梁山很多人。
梁山上有些兄弟就是想反对招安,一想到事情都是命里注定,就只好闭嘴了。
燕青疑惑地问道:“你是说:‘遇宿重重喜’?”
“对!就是这一句。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宿’,指的是宿州。”时迁扔掉手里的树枝说道。
汤隆不解地问:“不是说谶言应验在宿太尉身上吗?”
遇上宿太尉,梁山群雄们没感觉发生什么好的喜事,反而是宿太尉收宋江的贿赂,数量比高俅还多。
要“喜”,也只是宿太尉收银子的喜,和他们梁山泊没有什么关系。
久而久之,梁山好汉们对“遇宿重重喜”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白胜:“我怎么觉得:应该是应在今天咱们这个结义兄弟身上。他也和宿字有关。”
焦挺:“我也觉得,就是应该应在赵皇室身上。”
众人突然都不吭声了,都在回味宋江曾经说过的谶言。
既然“遇宿重重喜”不是说的宿太尉,那“逢高不是凶”一定不是说遇上高俅没事,是不是说赵皇室地位高?
他们梁山好汉宁愿相信应验在赵皇室身上,也不愿意相信应验在朝廷中两个太尉身上。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
监察御史这个官的品阶不高,但是能量不小。
他们可以直接向皇帝告发官员的一切不轨行为。
而且能得到这个官位的,大都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由皇帝亲手指派。
相比谭稹对赵子俞的热情,张叔夜反倒显得有点态度冷淡。
张叔夜清楚地知道:谭稹是宦官出身,对待上级,为人特别会逢迎拍马。平时他见到的都是谭稹对待下级,要么吆五喝六,要么阴阳怪气。
但是这一次见到赵皇室,突然变得如此卑微讨好,还是让人有点不太习惯。
“张招讨,我有些紧要的事要单独问问赵皇室,你先回避一下,等我召唤再进来。”
说完,谭稹摆出一个手势,很无礼地让张叔夜出去。
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了,有些东西,要确保不能让张叔夜知道。
张叔夜怕谭稹搞什么幺蛾子,有心留下,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退出去。
大堂内,等待宾主坐定,谭稹先献媚地说道:“这次小皇爷误陷敌手,真是让您受惊了。”
赵子俞摆摆手,很直接地说道:“不是误陷,是被自己的猪队友坑了。”
他已经打听的很清楚:杭州之所以轻易被方腊攻下,是因为知州赵霆率先逃跑,把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都扔在杭州城内,结果这二人全被方腊军捉住,遭到酷刑处死。
自己附身的这个赵子俞要不是跑得快,也就死在里面了。
临跑出杭州之前,赵约用血写了一封弹劾杭州知州赵霆的奏折,让赵子俞带走。
在奏折里,赵约把赵霆所干的种种贪污腐败坏事和临阵逃跑的劣迹,统统痛斥了一遍。
而且赵约在奏折里悲愤地提到:就是因为掌握了赵霆和他上线的罪证,自己这是被借刀杀人了。为了表现大宋官员的气节,他将和杭州共存亡……
现在这份奏折,就装在赵子俞的身上。
至于拿不拿出来,还要看时机。
自己在润州被捉,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赵子俞没想帮他们大宋反腐,但是如果这帮贪官吃相太难看,也不介意让他们死的快一点。
谭稹听赵子俞话里满是怨言,心中不由得一惊。
以前,这位小赵皇室不是这个性格啊。
他以前沉稳内敛,锋芒不露。
这次说话这么直接,这么冲,一定是被惹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