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季春花只觉得爽快异常。
心底清明又通透,甚至有种强烈的踏实感。
她想起换亲那天,自己后来没再挣扎,也是因为类似的想法。
的确,她季春花没啥厉害的。
外表不如季琴出挑、脑子不如她聪明。
可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她妈妈拼尽性命把她生下来的。
就算是报恩,也不能上赶着叫人作贱自己。
所以当初她就想,如果段虎跟妈真的乐意换亲,她也不会再反抗了。
季春花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终于清楚——
害怕和忌惮季琴,或是当初恐惧余光,都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说穿了,别人的选择是啥,自己管不了。
但她可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永远可以做出最正确的、为自己着想的选择。
无论她嫁的那个人是不是段虎,季琴想要抢走谁。
她都不用害怕。
因为真的能被她抢走的,能和她一起伤害自己的人,她就算咬碎了牙,和着血往下咽,也一定要从苦痛里走出来。
不要为了他们难过,不要继续跟他们纠缠在一起。
她不要为不值得的任何人或事,搭上这宛如上天恩赐的、根本不敢想的又一次生命。
她要幸福,她一定要。
就算没有别人,谁都没有。
她也要努力自己给自己幸福。
“噗——”
杨文珍冷不丁的泄出一声笑。
随后捧着肚子弯起腰,笑得都流眼泪了。
她颤抖着指季春花,哈哈道:“你,诶呦,春花妹子,都说这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久了会越来越像,我看你头一个学你家爷们儿的,就是这个骂脏话!”
“可你这声音软绵绵的,骂起脏话来还真像是小娃娃学舌,哈哈哈,听着可真有意思啊哈哈哈!”
随着杨文珍笑开花,人群也忍不住了,接二连三地传出爆笑。
王莉莉也跟着笑起来,看着满脸青紫的季琴眯起眼睛赶紧补上一刀,“我看人家季春花同志之所以这么冷静,肯定是心里老有数儿嘞。”
“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咋亲咋热的咱都不知道,天天瞎猜啥呀?”
“你们瞅瞅她身上穿的衣服,可新了,还是国营商场的呢,别看款式简单,实际上连走线都不一样,我是见识过的,所以我能瞅出来。”
王莉莉不屑哼道:“这还瞅不明白?人家村霸指定是可稀罕季春花同志了。”
“之前她在季家的时候,穿的都是啥衣裳啊。”
“还有季春花同志说的没错呀,他们结婚的那天,段虎都能当着那么多人拿猪蹄子砍季琴... ...哈哈哈!”
“你们说,村霸虽然野蛮粗鲁了些,但我真没亲眼见过他这么着对哪个女同志,这得是多讨厌季琴呀!”
“我说季琴你也真是,你脸得多大呀!哈哈哈。”
“... ...”瘫坐在泥土里的季琴已经是头脑嗡鸣,面如死灰。
她背到身后的双手都用力扎进泥巴地里,指缝里全是泥。
尽管心里的恨意已经深浓无比,她还是耷拉着脑瓜一忍再忍,在这样的情况下思考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办法。
思索罢,她立刻胡乱抹用袖口蹭去眼泪,忽然“雨过天晴”了!
季琴起身,破涕为笑,又抓住季春花,“好,好,姐,你只要不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就成。”
“我都说嘞,你跟姐夫过得好我比任何人都高兴呀!我,我不生气,姐。”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
“既然这样的话,咱俩总能和好了吧?你根本就不担心我抢走姐夫,那指定是没啥道理不跟我和好了吧?”
“姐,你,你就别生气啦!”
季琴看季春花一直没说话,也没啥反应,情急之下习惯性的说辞脱口而出,“甭管是因为啥才叫你之前跟我闹别扭,”
“我今天都一起跟你赔罪,成不?”
她急道:“我,我替你薅草、替你劳动!”
季春花垂着绒绒的眼睫一愣,眸底陡然亮起。
她脑瓜里像是有啥地方一下被打通了似的,立刻咧嘴甜软笑开,爽快答道:“好呀!”
“... ...”季琴傻了。
后知后觉自己是习惯她总会回:琴琴你别管,姐来就好。
所以才几乎有恃无恐的说出了那句卖好儿的话。
就在她满腹悔意,恨不能时间倒退之时,季春花马上指指旁边:“你帮这个婶子做吧,我这里差不多嘞。”
“这个婶子刚才一直捶腰,指定是腰疼呢。”
“刚才婶子可还夸你来着呢,琴琴,你可得好好帮帮人家。”
季春花笑得绵柔双眸都眯成条细缝,又添上句:“我瞧着最近你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叫大家对你改改观。”
“我想等这次劳动搞完,你的‘好’名声,指定还能回来的。”
季春花隐约咬重了“好”字。
可季琴还在发懵,也没咋听清楚。
只听季春花说完,那个腰痛的婶子便满脸惊喜,等不及了似的冲过来,一把拽住季琴拖走,嘴里还叨咕:“季琴同志啊,你姐说的对啊!”
“你如今多奉献一些,往后名声好了还是会有好同志来提亲的。”
“不然的话你说最近这事闹得... ...这把你说的跟满大街找男人的婊子一样,你说说多难听啊!”
季琴蓦地一颤,两只眼睛都冒出猩红血丝,狠狠地瞪向婶子的后背。
像是恨不能将视线化作利刃,剥掉她的皮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