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鱼怔了片刻,眼里泛起了泪光,不禁起身向薛夫人鞠了个躬,“多谢阿娘勉励,女儿会再接再厉的。”
接下来,她就要找出真正的幕后凶手,铲除这个祸根,彻底避免侯府的灭亡。
薛夫人原本还笑着的,被她这么一鞠躬,眼眶顿时红了。
“傻姑娘。哪有你这么实心眼的?”
薛沉鱼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但还是笑着道:“阿娘,女儿相信行善事是会有好报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出企图颠覆侯府的人。”
“嗯。你说的没错。”
她们母女俩又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然后便是薛夫人问了薛沉鱼对诚王世子的看法,把她闹了个大红脸,就赶紧跑路了。
日子慢慢悠悠地过,贺如意那里也有了好消息。
素英传话说:“贺如意想见姑娘您,还说越快越好。”
薛沉鱼放下茶盏,淡淡地开口,“那她如今状况如何?要是单独出门可会引人注意?”
素英说道:“如今崔宅里一切都是玉书当家,崔骅也对玉书百般宠爱,但他也只是让人照看贺如意,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之前是她自己不愿意走动,一个劲的关起门来自怨自艾。
薛沉鱼点点头表示知道哦,“那你便尽快安排吧。”
“后日,姑娘觉得可否?”素英低头思索片刻,便给出了时间。
薛沉鱼也是略作沉吟,“也可。还是去锦衣阁吧。”
“是。”素英领命便退下了。
在素英地周旋下,薛沉鱼终于在两日后见到了久违的贺如意。
面色枯黄,双目无神,脸颊凹陷,身形单薄的还好像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病病歪歪,瘦瘦弱弱。
很符合薛沉鱼想象中的,她如今病弱的样子,却是比原来的她,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薛沉鱼一开始嫁入贺家时,贺如意还是瘦瘦弱弱的一个,还有些胆怯,但终归还是有些清流门第姑娘的样子。
后来经过她半年多的照顾,好吃好喝好穿的供应着,贺如意不仅胖了一圈,就连容貌气质都像变了个人。
再之后,贺如意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还踩着她,勾搭上了崔骅,匆匆忙忙真将自己给嫁了出去,成婚之后还不忘回贺家帮着贺敏之还有刘氏欺负她。
直到薛沉鱼跟贺敏之和离,之后她也没再见过贺如意了。
没想到几个月的光阴,人就能变成这个样子。
“好久不见。”
打开门的片刻,终究是薛沉鱼首先开了口。
贺如意闻声浑身一颤,抬眸朝门口的薛沉鱼看来。
紧跟着半边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嘴唇也蠕动着,“我,我……大嫂,我错了。”
话音落,双膝一弯,“扑通”给薛沉鱼跪下了。
薛沉鱼只是微微一顿,迈进了雅间,随即命夏荷关门。
“大嫂,我真的错了。……”贺如意双肩抖动着,跪在地上一直哭。
“你若是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薛沉鱼只淡淡看了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贺如意,慢条斯理地坐下,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不喜不怒,不哀不怨。
她找贺如意来,可不是为了看他哭,听他忏悔叫自己大嫂的。
什么大嫂不大嫂的,她跟贺家、还有贺敏之早就没关系了。
贺如意哭声一滞。
这个空档,薛沉鱼已经翻开了裘掌柜精心准备的料子样品卡。
这个样品卡用薄薄的一片木板子,将所要用的布料一个色一个色的粘贴标记好,供顾客选择。
不但方便了顾客,也方便了手下人,不必每次有客人来挑,都要到库房,一次一次的搬出来看。
而且多种颜色做对比,一目了然。
贺如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才抽抽噎噎地道:“大嫂,我……”
“我不是你的大嫂,我跟贺敏之和离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不知道么?”薛沉鱼凉凉地看着她。
也是在提醒她,用这种办法套近乎是没有用的。
今非昔比。
“……”贺如意刚准备好的讨好的说辞又卡在了喉咙里。
她当然知道的,可她以为,薛沉鱼过去对她那么好,只要她还肯叫大嫂,以薛沉鱼的心软,就一定会帮她的。
“……我,我知道的。”
薛沉鱼“嗯”了一声,“在我面前少这样的小聪明,我是真心想跟你合作的,但若你还有些什么七拐八弯的小心思,那就从这儿起来,出去吧。”
她的声音平缓地听不出半点的情绪起伏,仿佛面前跪着的,是人是狗,是男是女,都跟她没关系。
贺如意心中一颤,这也让她真正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窈窕的美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自己撒个娇叫个大嫂就予取予求的人了。
她根本不会在乎自己难过与否,更不会在乎自己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受欺负?
贺如意有些丧气,刚刚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悲哀一下又涌了上来,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你的孩子已经没了,但你这条命好歹是保下来的。”薛沉鱼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以后孩子还会有的,你若是将眼睛哭瞎了,可就真瞎了。”
贺如意一顿,带着满面泪痕看过去。
薛沉鱼已经呷了口热茶,并且咬了半块松软的花糕,慢条斯理的问她,“你变成如此这副惨状,和你的好大哥脱不开关系,你难道就没想过找他算算账?”
贺如意表情一滞,“我,我……我怎么可能,他是翰林院的编撰,我也只是,只是……”
“你只是个后宅妇人,还是说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找罪魁祸首报仇,只是想借我的手帮你除掉跟你争宠的玉书?”
被说中了心事的贺如意哑口无言,半天没有说话。
薛沉鱼嗤笑了下,“对付一个玉书容易,但去了一个玉书,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玉书呢?”
“而且你别忘了,是谁害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是谁推的你,害得你险些一尸两命?之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连面也没有露过,甚至连道歉都没有。”
“又有哪个当娘的,会明知道作为女儿的你生死一线,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来看过你一眼,不闻不问?”
说着,薛沉鱼又用小巧的银箸夹起了一块白色的乳糕,“贺如意,你先想清楚,你要报仇的对象究竟是谁?要对付的又是谁?然后再来跟我谈。”
她要的是一个能帮她给贺敏之还有刘氏找事的人,而不是一心惦记着跟丫鬟抢男人的。
虽然崔骅那边也是疑点重重,前世崔家少不得参与覆灭武安侯府的事,但崔家树大根深,贺家才是那个好下手的着力点。
“……”贺如意跪在地上久久不语。
在场的人也没有人上去扶她。
如今的贺如意,身边连个像样的丫鬟都没有,跟着她的只有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呆呆愣愣,刚才夏荷关门时,就将她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