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素英,玉竹端了新的热茶水进了屋。
“姑娘,心情可有好一些?”
“你来的正好,待会儿便传个消息,让庄子上的人加把劲,好好招待许妈妈。”
薛沉鱼说着从窗前起身,随手合上了窗扇。
玉竹愣了片刻,随之笑出了声。
许妈妈自从被姑娘送回侯府之后,便交给夫人处置了。
夫人对吃里扒外的许妈妈也没有客气,直接把人送到了庄子上。
在侯府的那些年,许妈妈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妈妈,手底下一直有人在使唤着,简直可以说是两手不沾阳春水。
去了庄子上后,过的简直是非人的日子,洗不完的衣服,下不完的地,摘不完的菜,打不完的水。
上次她去看过了,如今的许妈妈比从前珠圆玉润的时候,瘦了不止两圈,而且黑的她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孙平安看见之后,还能不能认出来他娘。
“姑娘放心,府里每天都有从庄子上送菜来的马车,待会儿我就去传个话,保准让许妈妈见到孙平安之后,舒舒服服地赛似神仙。”
薛沉鱼没有纠正玉竹的幸灾乐祸,实在是许妈妈和孙平安母子的行径太叫人恶心了。
作为侯府的家奴,吃着侯府的、用着侯府的、住着侯府的,享受着武安侯府的一切支持,侯府甚至还帮孙平安除了奴籍,让他后代子孙都可以科举。
他们却不知珍惜,吃里扒外,造谣中伤。
恩将仇报的东西,猪狗不如。
没有动手抹杀了孙平安的存在,都是她仁慈。
不过,他会有自己的报应的,而且快到了。
她倒是不着急。
“夏荷呢?她可有消息?”薛沉鱼又问道。
那日让六皇子和两位公主还有安宁郡主在侯府见到蔡进学之后,夏荷就奉她的命令出京了。
至今未归。
玉竹想了想,说道:“已经好几天了,按照夏荷的脚程,这么几天,她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就听见“啪嗒”的踩水声一路从院外延伸进来。
薛沉鱼和玉竹齐刷刷看去。
就看见翁雪梅打着把绘着烟雨江南的油纸伞,一路小跑着跑到廊下。
后面跟着个人,没有打伞,而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
身量不高,脚步却很快。
“是夏荷!”玉竹眼前一亮,随即提着裙摆迎出门去。
廊下。
素手摘下斗笠,露出了夏荷清秀的面庞。
“姑娘,我回来了。”
“玉竹姐。”
玉竹上前帮忙脱去她的蓑衣,一边往边上拿一边念叨,“都回盛京了也不说换马车坐,挺大一个姑娘,怎么过的这么糙?”
夏荷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被念叨了也只是挠挠头没反驳。
翁雪梅也高高兴兴地在垫子上踩干了鞋,然后跟着夏荷进去。
“姑娘,夏荷幸不辱命。”夏荷跪在薛沉鱼跟前,没有那一身蓑衣,加上换上了春装,她的身量看起来就颇为清瘦了。
薛沉鱼扶了她一把,“怎么样,路上可还顺利?”
“薛姐姐放心吧,夏荷这一路上很顺利。”说话的是翁雪梅,兴高采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出远门办事呢。
薛沉鱼无奈道,“你又知道了?”
翁雪梅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夏荷姐姐都跟我说了,她见到了我爷爷。”
夏荷赶紧说道,“是的,姑娘,夏荷奉命去了归来镇,见到了谢老先生。谢老先生收下了药材,但是他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便离开了。”
“至于去向,谢老先生不肯透露。”
薛沉鱼转而看向翁雪梅。
“我爷爷那人就是这样的,他性格沉稳内敛,不喜欢跟别人说太多,但他既然收下雪姐姐送过去的药材,就说明他收下了你的谢意和孝心。”
薛沉鱼沉吟片刻,反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爷爷姓谢你却姓翁,是因为你随了母姓么?”
“才不是呢。”翁雪梅傲娇道,“随母姓的是我爹,姓翁的是我祖母。”
说着,小姑娘又傲娇的道,“你别看我爷爷现在就是个老糟老头子,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原先他也曾名动天下,还有我祖母,我祖母娘家原来也是名门呢。”
薛沉鱼慌得一批:我可没有觉得谢老先生是个糟老头子,光看那张脸不看他那满头银吧,谁能想得到他已经是当爷爷的年纪了?
“梅梅,你怕是对谢老先生有什么误解。”
“才没有什么误解呢,爷爷就是个糟老头子,躲在归来镇十几年,哪儿都不肯去。也只有偶尔出去采药,才会离开镇上。……”
“哦,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收的小师叔。”
翁雪梅自顾自的说着。
谢老先生,医术高明?
贺霜送来的那封贺家二老夫人张氏的信上也说了,她做过一场梦,诚王世子司徒祯会有一位姓谢的医者相助。
她怀疑张氏跟她一样是重生的,但没有证据。
等等。……
薛沉鱼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但一时间没能抓住。
还想继续深究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能暂且放下。
“夏荷,你这一路上辛苦了,外面的雨虽说不大,但你淋了雨,快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
夏荷却没有动,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姑娘,夏荷还有一件事,要禀告。”
她这样异常的神色,便说明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薛沉鱼看了玉竹一眼,玉竹便领了翁雪梅退出去。
片刻之后。
屋里便只余下薛沉鱼和夏荷二人了。
“你说。”
夏荷斟酌了一下,徐徐道,“我在回府的路上收到威武镖局传来的消息,贺敏之,死在了去往岭南的路上。”
“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薛沉鱼顿了下。
心头涌上来一种奇怪的念头,可能是心头萦绕了有她两世的那个阴影消失了。
怅然若失么?说不上。
只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好似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一直以为,她和贺敏之的牵扯,早在和离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他的死讯,会是这样的感觉。
薛沉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贺敏之刚愎自用、骄傲自负,终究还是走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