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迟来的大雨倾盆而至,无有雷声,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冰雹,天顶上的天穹变得灰暗而凶狠,抬头望去,一股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鬼天气……”
一处花园内,涂山雅雅神色恹恹地拍拍进食的白鹿,“小锦走了。”
“呦~”
白鹿微抬起头,眯着眼蹭蹭她的小手,随后很是乖巧的随她入了屋,踮着蹄子走到自己的专属绒毯上爬着,一脸乖巧。
也不知道顾先生有没有缓过来……涂山雅雅倚在窗口撑着下巴、垂着眼眸,全然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悄无声息入了屋的涂山红红见状,红唇微张,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
“这雨还是来了。”
同样倚靠在窗口的顾应昂起头,驱使体内法力护化作一道闪烁着淡淡蓝光的护盾,将不远处的花儿尽数护住。
若是以往,该是师姐来做的……
“啪啪啪——”
“滴嗒嗒——”
倾听望了一会儿窗外,着一衫里衣的顾应垂下眼睑转身收起晾晒好的蓝色劲袍穿上,而后,入了房间走到自己的衣柜前。
一个吊着的纸张上书:‘天冷了,师弟记得加件衣裳。’
顾应神色不变,伸手自衣物不多的柜内取出那件加绒带兜黑袍沉默着披上。
收回目光,他关上衣柜戴上兜帽走到后院。
略略扫视一圈,他顶着愈发急促的大雨和冰雹,学着谈幼心从一旁的杂物间取出零碎杂物,在一阵摸索后顺利的给那些花儿罩上一层棚,将它们护住。
做好这一切,他再度入了屋,背上剑、别上白箫和酒葫……
~
“顾先生出去了?”
正在睁眸看雨的涂山容容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刚刚出去。”侍女恭声道。
“姐姐那通知……算了,你退下吧。”
闭上眼的涂山容容仍没想明白,谈幼心是如何……
死的。
……
顾应顶着瓢盆大雨,对于体内日渐消逝、却不断影响自身,来自谈幼心那股力量视若无睹。
即便它好像在……临死前的挣扎?
想尽办法‘侵蚀’自己的身体?
很熟悉的感觉,困困的……
顾应眉头一皱,以手抚额揉了揉。
待缓了一会儿,困意愈演愈烈。
难不成是……心下了然的顾应晃晃脑袋,拔出背后凌风,手腕一动抛至半空后纵身一跃踏于其上。
很快,已呈蓝为主、金为辅的法力自顾应体内散发而出。
轰——!!
伴着一声爆鸣震开身周大雨,长虹转瞬间消逝于天际,难觅难寻……
这个世界谁都可能会害他,唯独师姐和师兄不会。
……
“噼里啪啦……”
硕大的雨滴和冰雹争先恐后的砸落在孤零零的坟堆上,那些做护卫状的花草更是早早被砸得瘫软在地,神似徒做无劳之功。
“嗖——”
突然,那雨停歇了一瞬,天上亦斜落下一个人形状的东西,‘噗通’一声溅起一地水泥后咕噜噜滚到坟堆前方才停下。
仰躺于地的顾应艰难抬头想看一眼前方,却……
……
………
一剑眉星目、样貌清秀、皮肤黝黑的男子着一衫黑衣,坐在凳子上捧着书卷津津有味地品读。
不时空出手拿起茶杯饮一口润嗓子,神态怡然。
“爹,你又躲在这看书!”
突然,他肩头一顿,稚嫩的童音自耳边响起。
男子哭笑不得,合起书卷一把给后边儿虎头虎脑、眉眼与他极其相似的小家伙抱怀里,食指一戳他脑门,笑骂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躲呢?况且为父都干完活,怎的不能偷一会儿闲?”
“哎哟~”小家伙小手揉揉脑袋,哼哼道:“我不管!就是躲!”
“哈哈,好好好,吾儿说得对,今天想听什么故事?书接上回?”
得逞的小家伙猛点其头!
他就好这一口!
“嗯嗯!我要听二郎神跟孙悟空的那段!”
“咳咳,好。”
男子清了清嗓子,宠溺一笑,“话说那二郎神见……”
男子身后不远处,一俊美女子望着这一幕,掩嘴轻笑,眼底的宠溺和幸福怎么化都化不开……
……
一艘游船慢悠悠的行驶在湖上,倾洒的太阳映得湖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煞是好看。
游船中层一屋内,猫在女子怀里的小家伙小手扒在窗口眨巴眼,恨不得把脑袋伸出去。
突然,他眼睛一亮,压着声音雀跃道:“姐姐你看!那鱼好大啊!”
将他整个抱住的女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暖暖地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那化了淡淡妆容的侧颜愈发朦胧柔和。
“嗯,赶明儿我让玉姐买两条。”她轻轻笑着。
湖面上的风景虽美,却也容易让人产生疲乏,于是小家伙把目光投向岸边高耸的青翠山峦,喃喃道:“姐姐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啊?”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从未出过远门。
“我也不知道。”
女子把下巴搁在小家伙的脑袋上,笑得开怀,嗓音干净柔腻:“不过,再过几年姐姐就攒够了钱,那时,我们姐弟俩一起去看看,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上不自觉浮现一抹憧憬,与小家伙如出一辙。
“好!!”
……
唳——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几只雄鹰展翅高飞,居于九天之上傲世天穹之下,端的是神俊无比!
一傍水之所,支起的帐篷和不远处成群的战马为这空旷寂寥的草原点缀几抹别样的风采……
只是,其内不时传出的哀嚎和惨叫破坏了这一意境。
这是一支刚劫掠完,足足上千人不止的草原铁骑!
若是千骑围杀、煞气升腾,先天之下几乎是必死无疑!!
“冰块脸,有说法吗?”
一袭蓝衣的少年半蹲在地,遥遥望着那营帐和守卫在外的几名铁骑舔了舔嘴唇,身周真气隐隐闪烁,眼神冰冷无比。
站在他身旁的道人眼神淡漠,语气亦是淡然:“贫道皆可。”
“大悲师兄你呢?”少年回首。
后边儿的和尚打一佛揖,唱一句‘阿弥陀佛’后慈悲一笑道:“那些施主既不愿倾听佛法……贫僧略懂一些拳脚。”
“好,那么二位师兄……”
少年起身,压下澎湃心潮和愤怒后右手握之于剑柄上,强敛起心绪面无表情道:“上了!!”
话音刚落,他一身未显的真气尽归体内,如箭矢一般飞掠而出!
再之后,道人和和尚同样唤出飞剑、倒提禅杖跟上。
“什么人!”
望见三人的守卫怒喝道。
有一守卫认了出来三人装束,拔出弯刀狞笑道:“这速度和装扮……是自诩正派的中原江湖人士!”
“快快快!上马,千万别分散!”
不过片刻,大半骑兵便集结上马并组成军阵,速度迅捷如风!
饶是如此,三道人影依旧义无反顾的冲向掀起漫天煞气的上千骑兵……
……
金陵,
以往繁华喧嚣的街道上寂静无声,明明对峙的双方人马早已破千,可除了些许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再无其它声音。
最令人咋舌的是,不过千人,里面竟是有着上百先天高手!其余的最差都是二流级别的好手,甚至还有……半步宗师级别的一方擎柱!
随着人数越聚越多,暗地里的传音愈发混乱,相同的,肃杀之气亦是愈发浓厚……
而就是这种场面的正中央,一身凌风装扮的少年倒提染血青峰,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被团团围住的华冠丽服男子,眼底是如冰窟一般的刺寒。
他之身周,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具尸体,不乏先天高手。
他就那样死死顶着男子,纵然护住那男子的,是一位声名远扬的半步宗师?
呵……
“把他交出来吧,我家师侄的证据……可是很足的哦~”
少年身后,一身着素衣、眉目温和,且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左手怀揣明灯,右手一抛,将厚厚一叠、罄竹难书的罪证飘飞到那一伙人面前。
那半步宗师抬手随意接住一张略略一扫,脸色就阴沉的不成样子。
以六大门派三位半步宗师为首的人群见状,底气更足!
到底是金陵,有证据自是最好,没有证据……那就摇人杀出去!
中年女子眼睛一眯,领着一左一右两位半步宗师唇角轻扬。
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世子,您看……”
那半步宗师深吸一口气,不过刚回首开口,男子便腿一软,厉声打断道:“你们敢!”
他朝身周隐隐散开的人群和那半步宗师歇斯底里道:“我爹是鲁王,当今圣上是……”
“家师华山当代掌门,家姐砺剑堂堂主,我亦是华山当代大弟子,如何?”
少年同样打断他的话语,语气淡漠,开始迈步前行。
而那男子听罢竟是神色一滞,颤着嘴唇怔在了原地,好似被前者的背景吓到了……
衣摆上的雄鹰伴着少年行走的动作起起落落,张牙舞爪、桀骜异常!
少年的步子很轻,却步步踩在男子的心头,在那半步宗师让开身位后,活像是阎王索命,无人能留……
远处的楼阁之上,一气质清冷高雅、身穿白色束袖上衣、下着深蓝长裙、身后披着一袭羽饰披风,眉间点缀圣火的女子双掌杵剑遥遥望着这一幕,眉眼欣然。
……
“顾先生……”
“顾先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
……
熟悉的声音,一如往昔一般温柔,是轻柔的微风,助春枝抽芽,拂过水面不起波澜。
‘顾师弟,寻一场好梦,觅一场大醉,再来找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