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侍郎府凄风惨雨,一片衰败景象。
刺槐胡同的小小院落,却是欣欣向荣,处处洋溢着喜气。
明珠命人整治一桌好菜,和韩氏对面而坐,举杯同庆。
酒过三巡,韩氏长长呼口气,“像是做梦似的。以后我再不是冯家妇,而是韩太太。”
“等宝月姐姐到了,您就能与她母女团聚。”明珠给她夹了一箸虎皮肉,“不过,侍郎府也得想办法拿回来。您要是嫌晦气就转手卖了。横竖不能便宜姓冯的。”
这事她提前跟老姚商量过了。老姚愿意帮忙。
“我来想办法。”韩氏满眼感激望着明珠,“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你。”
“为人为到底。”明珠笑容灿烂,“您不用跟我客气。”
韩氏目中含笑,“这些年撷金阁全靠姚指挥使照拂。必要时,他会帮我拿回宅子和田庄。”
明珠没跟姚广诚打过交道,但是朝中比较主要的这些官员。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姚广诚四十多没成家,没妾室没通房。倒是养了满院子猫。他那只金丝虎一胎八子还上过小报。
养的猫都能一胎八子,想必姚指挥使必定靠得住。
“那成,我不跟他争。”明珠点着头道:“他要是办不明白,您一定告诉我,可别不好意思。”
韩氏忍不住戳了戳明珠头顶的小揪揪,“你这孩子,总说大人话。”还怪好玩的。
“我已经是大人了。”明珠挺起胸膛,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能办的事,我能办得更快更利索。”
明珠没有说大话。韩氏是有切身体会的。
“那个乞丐,你打算如何处置?”韩氏想了想,“要不……交给福王?”
“不妥。”明珠正正颜色,神态认真,“交给福王或是让乞丐去官府出首,状告冯琪都极为不妥。这会让福王记恨我们。因为他那个唯一的嫡傻子是被人算计,才跟冯琪滚上一张床。
而且,现在福王态度并不明朗。不知他想让冯琪进府,还是另有考量。”
韩氏听着有点糊涂,“所以,不是你把刘弼和冯琪凑一堆儿的?”
“不是呢。”明珠肩膀松松垮下来,“我原本想她自作自受,跟那个乞丐……”
“不是你,又会是谁呢?”韩氏眉头紧蹙,“这不是添乱吗?”
明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就是添乱。要是福王做主把冯琪一乘小轿抬进府里,说不定冯愈又能重整旗鼓。即便做不成侍郎,背靠福王府也不会过的太差。”
韩氏恨得牙痒,“宝月这些年在外边受苦受难,凭什么冯愈和纪氏可以高枕无忧?这不公平。”
是啊,的确不公。
荣国公府被人诬陷,满门只活了她一个。她却不能以荣国公孙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与人往来。
所以她才要回到帝京,讨个公道。为自己,更为那些已经逝去的先人。
韩氏放下牙箸,思来想去,想不出应对之策。福王可是皇亲国戚。纵是老姚,也不敢把他怎样。
“真是不甘心!”韩氏嘟囔一句,复又拿起牙着夹起软糯的肘子皮大口吃用力嚼。
明珠见她又气又吃,忍不住笑了,“没事的。冯愈暂时没有余力为难我们。”
韩氏一通猛嚼,把肘子皮咽进肚里,这才腾出口说话,“我倒不是担心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宝月就快到了。纸终究包不出火。你假扮宝月助我义绝。我怕冯愈因此记恨你。他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要不……我去跟姚指挥使再打声招呼,真要有事,也能防备着点。”
明珠缓缓颔首,“就听您的。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
能帮得上忙,韩氏高兴极了。又多吃了两碗饭。
明珠没想到韩氏的嫁妆这么多。加上之前那些全都搬进来,就显得宅子有点小。若是宝月生下孩子,怕是不够住。
吃完饭,陪韩氏说了会话。明珠回到自己屋里,唤来莫管事,“得再买个宅子。这处不够住。”
莫管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那个……小红莓胡同的宅子空着,荷叶胡同、泰平胡同都有宅子空着,您再买……是不是就有点多了?”
明珠点点头,“先瞧瞧那几个胡同的宅子再说。”从荷包里摸出两粒炒豆塞给莫管事,“累坏了吧?吃个豆子香香嘴儿。”压低声音,“我偷偷藏的。崔嬷嬷不知道,你别声张。”
姑娘可会邀买人心了呢。他吧,就吃这一套。莫管事心里暖暖的,攥紧豆子。
“可惜我不能上衙门去告冯愈或是纪氏。”明珠颇为遗憾的叹口气,“米英杰是假的,我这个冯大姑娘也是假的。真要闹到官府,万一漏了底细就麻烦了。”
“就是这个理儿。”莫管事点着头道:“去到衙门,必得彻查深查。纵是我们有心也使不上力。还是稳妥点好。小的们在外头帮冯大姑娘传扬孝名呐。等以后您二人各归各位,她有个好名声,对您更加有利。”
明珠由衷赞道:“你办事向来走一步,看十步。”
得了夸奖的莫管事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冯琪的事儿,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
“西宁侯府的暗卫。”莫管事犹疑着说道:“兴许是侯爷担心您,所以派暗卫在暗中帮衬?”
她相信西宁侯不会害她。
“可……”明珠心情复杂,“这不是添乱吗?”
……
……
“你这不是添乱吗?”裴玄子颔下胡须轻轻颤动,一双眼瞪的像铜铃,“你把刘弼送冯二床上干嘛?”笸箩大的拳头重重捶桌,“嗯?说啊!你要干嘛?”
裴晏低着头,轻声嘟囔,“我就是想看看他真傻还是假傻。”
闻听此言,裴玄子瞬间消了气,后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问道:“那你说说,刘弼到底真傻假傻?”
“那谁知道了。”裴晏撇撇嘴,“试一次能试出什么?”
裴玄子刚抵在椅背上的后背腾地直起来,抄起手边的白玉貔貅手把件,又轻轻放下,大手伸向极品端砚犹疑着缩回来。仍旧不死心,视线在桌上逡巡一圈终于认命。
全都贵贵的,不舍得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