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诚盯着韩延平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巴，脑海中萦绕的全是，“我和小妹商量过了。明年我们回严州府。”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走就走吧，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他。眼瞅着就八月节了，过完八月节就是年！
年一过，他们就走了？这、这也没几天了啊。
帝京住好好的，回什么严州府？那地方吃的喝的能比得上帝京？
韩延平瞟了眼失魂落魄的姚广诚，暗自慨叹。别怪他心狠。说不定老姚以后还得谢谢他呢。
小妹和老姚这事儿肯定成不了。索性给老姚灌一剂猛药。他也能早点放下小妹，给金丝虎寻摸个老娘。
孩子没娘疼不行，毛孩子更不能没有娘。金丝虎要是出去转悠被别的猫堵住一问，“你有娘吗？”
“没有呢。咱家里就一个黑脸老爹。”
别的猫一听这是没娘的孩儿，肯定得往死里揍啊！
“帝京的买卖留给姑娘了。您能不能继续帮衬着？”韩延平此番前来，一是为了给老姚灌药，二是拜托他继续看顾撷金阁和巧绣坊。虽然以老姚的人品，绝对干不出他们一走就撂挑子的事。但还是当面说一说更为妥当。
姚广诚清清喉咙，“行，行啊。我让小裘他们还照以前的规矩办。”
得嘞！有老姚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其实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韩延平将宝月和康图南的纠葛一说。姚广诚眼睛亮了一下，“所以，你们是怕小康缠着宝月不放？”
韩延平皱起眉头。有用的他是一句没往心里去啊。
“不是怕缠着宝月不放，是怕他缠着缠着吐血，吐着吐着蹬腿儿。”
姚广诚哦了声，“吐血有什么可怕呢？直接让他蹬腿儿不就得了？省心又省事。”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他蹬腿儿了，那我们家孩子以后想看看爹长啥样怎么办？领着他去看大坟包？”韩延平暗自摇头。真就跟四十多的老光棍掰扯不明白。
“看坟包干嘛？把孩子吓着怎么办？”姚广诚睨了眼韩延平，“帝京有那么多有名的画师，给他画个绘像不就行了？”
韩延平无言以对。
你说他善吧，他恨不能小康直接蹬腿儿。你说他狠吧，他还知道心疼孩子。
韩延平叹口气，“各种顾虑都有吧。反正我们是要离开帝京了。”
真走啊？
姚广诚垂下眼帘，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走之前，我、我能见一见她吗？”
冯家的那个宅子已经开始翻新了。等弄好了。他让老张出面卖了算了。卖得的银子都给她，她留着做点小生意也好，或是买良田买庄子都行。
“这个……”韩延平不敢轻易答应，“我得回去问问小妹。”
姚广诚点点头，“好。我不忙，她什么时候想见，随时都可以。”
拉倒吧。还不忙呢。卫尉司一天天全是事儿。这又死了个黄二太太，卫尉司和京兆府联手查元凶呢。
韩延平没有没有戳穿姚广诚的谎话，而是点着头道：“走也不是马上就走。不急。”
他有好些话想对她说。以前总是觉得都在帝京住着，只要他想见就能见到。之所以不见，无非是遵从她的心意。
再就是，他不想惹她心烦。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女人家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懂一点。
她不愿见他，他要是装作偶遇什么的，她肯定反感。
韩延平突跑来告诉他，他们准备离开帝京。这把他弄的，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
姚广诚闷闷嗯了声，“你们这一走，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还有点想哭。
韩延平不敢劝，也不敢多说什么。老姚纵是心里不舒坦，过些日子就好了。
男人嘛，讲究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老姚有钱有事业，长得不难看，家里还养猫。愿意嫁他的人肯定不少。等回到严州府，要是有合适的，他给老姚保媒。
如此一想，深藏于韩延平心底的歉疚慢慢淡下来。
……
月上柳梢，卫尉司上空盘旋着一串乌鸦。
叫声此起彼伏，扰的人心烦意乱。
林梅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温热的茶水溅到手背上，“看看，看看。到底是让那些个老鸹妨害着了。”
姚广诚瞥他一眼，“那是我们卫尉司的保家神。”
真的假的？
老姚该不会是为了恶心他，说瞎话呢吧？
林梅撂下茶盏，拿出帕子擦拭手背，“小朱怎么还没来？早知道她来这么晚，我先去十二楼喝碗馄饨垫吧垫吧。”
“且等着就是了。”姚广诚没吃晚饭，也不觉得饿。他翻来覆去就琢磨韩氏明年离开帝京那点事。
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坦。
诶？就他俩倒也挺好，有些话可以跟老姚说道说道。
林梅清清喉咙，“那什么，老姚啊，你说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看着都不忍心……”
这样的开场白他可太熟悉了。
“多谢林大人好意，这么多年就我自己，没饿着也没冻着。不劳您费心帮我做媒。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金丝虎它们一大家子够我忙活的了。”
姚广诚不疾不徐说着，“我要是想找，也不用等到现在。我是真心不想找。您这份心意，我领了。等忙完这阵，我请您去十二楼喝馄饨。”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呐。”林梅上来倔劲儿了，“我可不是像别人那样憋着坏看你笑话。把那些个歪瓜裂枣塞给你。我要给你说和这个人，跟你真心般配。而且，样貌个头，性情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
姚广诚连连摇头，“我相信您的眼光。但我真心觉得一个人无牵无挂，无拘无束过的挺好。要是有合适的，您帮小裘费费心？他长得太俊了，正经人家的姑娘不敢看他。敢看他的，都是贪图他美色，不正经人家的姑娘。您看这事儿，不好办呐。”
诶？小裘，裘月季？
林梅点点头，“是不好办。小裘吃亏就吃亏在长相上。”手捻胡须，认真思量，“嗯。我得帮他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