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他去找季氏皇族报仇,更不在乎长安皇城会死多少人,亦或是下一个皇帝又会是谁来做。
她只在乎她所在乎之人的安危。
若大景灭亡,胡人入侵,会让她所在乎的人性命受到威胁,那就算对方是她曾经的阿弟,她也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此时,大景雁山关。
旷野中,由严将军部下率领的先锋军正在关外厮杀。
而不远处,黑压压的胡人士兵不知受到了什么鼓舞,还在如潮水般涌来。
一时间,箭矢临空乱飞,战鼓从天明响到了傍晚。
终于,在又一波胡人损失惨重,大景将士却越战越勇时,他们的将领才不得不急忙鸣金收兵。
坐镇军营的严将军,在听到士兵来禀,敌军已偃旗息鼓,狼狈退兵时,高兴得抚掌大笑。
当即起身出帐,欲亲自前往关口,再助一助大军气焰。
然却不想才踏出帐外,便有杀意袭来,紧接着,两把锋利的长剑分别从他左右两侧包抄,朝他命门刺来。
严达大惊。
反应极快地抬起护臂挡下,想借用臂力将长剑挡开,却不想两名刺客力道极大,非但难以挡开,反而还被压制着后退了一步。
周围寂静无声,如此大的动静,竟也没有惊动到任何士兵。
严达心中惊疑不定,就在他准备退回帐中,以帐中桌椅缓冲,避开刺客的压制之时,身后猝然被人一刀捅来。
他瞳孔骤缩,猛地回头。
看到方才来禀关外消息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嘴脸,此时阴恻恻地转动着捅进他身体里的匕首,眼底迸发着恶狠狠的光。
严达忍住背后的疼,虎躯一震,大吼一声,将头狠狠撞击在身后之人的鼻梁上,同时快速收手,就地滚到了主帐一角。
而那捅了他一刀的刺客,没能及时避开,直接被另外两名来不及收刀的刺客,齐齐削掉了脑袋。
两名刺客俱是一愣,扭头看向严达的目光更加凶狠起来。
“你们是谁派来的?”
严达此刻已经拔出了大刀,纵然身形有些踉跄,但气势仍旧震慑十足。
两名刺客一言不发,提剑攻去。
然这次他们还未近到严达的身,严达旁边的帐篷毡布,遽然间被人从外划出一个大口子,随即一把银芒软剑骤然出现,接住了他们攻过来的猛烈一击。
紧接着,软剑的主人一招以柔克刚,软剑如银蛇爬行,顺着长剑缠上刺客的手腕。
微一收力,两名刺客顷刻间都被划了一刀。
他们手腕吃痛,手一松,长剑瞬间被打落到地。
随即被匆匆赶来的士兵全部拿下。
燕风霁顺手卸了他们的下颌,收了软剑,转身想扶住站得有些吃力的严达,却被他用眼神止住。
严达直到士兵将那两名刺客带下去,重新拿来毡布将破口堵住,主帐外无人能窥探得到其中,才重重地跌坐到了地上。
“那小瘪犊子,下手真他娘的狠!”
他故作轻松的骂了一句,身后的盔甲却已经被鲜血浸染了大半。
燕风霁知道他是不想将受伤的消息传出去,所以才在士兵面前一直强忍着,连军医都不敢叫,就恐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动摇军心。
想到此,他赶忙将他扶到木床上躺好,褪下他厚重的盔甲,将背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很深,被匕首搅成了个窟窿状,皮开肉绽的,看着极为恐怖。
好在没像当初程扬腹部的那样,虽也伤到了些肺腑,但庆幸没伤及到要害。
燕风霁检查了一下,熟练地拿出银针,扎在了伤口边上,暂时止住了血往外注。
“严将军,您的伤口需要缝合。”银针只能暂时压制住出血,若不尽快将窟窿缝合,光是流血也会有生命危险。
但他没学过缝合手法,不敢贸然动手。
然而严达对他却是出奇的信任,一听需要缝合,立即颤巍巍地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袋丢给他。
惨白着脸,爽朗一笑道:“来吧!”
燕风霁拿起小布袋,当看到布袋里的针线时,不由奇怪地多盯了两眼。
严达察觉到他没有动作,不用回头看也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又一阵朗声大笑,似乎就是想笑给帐外的士兵听到,不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有一丁点怀疑。
等笑完,他脸色更加惨白。
“是不是奇怪我一个大老粗,怎么身边还带着女人家的针线?”
他说完,不等燕风霁说什么,压着声又是一声长叹,怀念道:“这是我夫人生前留给我的,以前一直都藏在我的家书匣子里,都没舍得用。直到这几年朝廷给下的军饷一年不如一年,发下的衣裳裤子,也是一件比一件破烂,这才舍得拿出来,一直放在了枕头底下。”
其实严达心里清楚,新帝为什么要缩减边关将士的军饷。
无非是当年的兵部尚书曲鹤弦,与他是连襟,他活着时格外照顾雁山关,每年经他手发下的军饷,无一人敢从中贪墨半分。
是以军饷到了将士们的手中,都比大景其他守关之地的士兵都要丰厚一些。
所以新帝这是怕他手里的军饷太多,会生出什么谋逆之心。
严达自顾说完,苦笑了下。
回头见燕风霁已经穿好了一根针线,赶紧配合着将一团布塞进嘴里,紧紧咬住,口齿不清道:“开始吧!”
燕风霁垂眸,手上动作未敢耽搁,将尖细的针尖放到烛火上烤了一下,便快速飞针走线。
他从未缝制过衣物,更从未缝合过皮肉,虽每一针都穿得极快,但缝完却是一条极为丑陋的蜈蚣状。
严达脸部横肉扭曲,却忍着未发出半点声音。
待伤口彻底被处理好,他才将嘴巴里咬碎的牙齿和着血与唾沫吐了出来。
他侧脸躺着,毫无血色的面上已是疲惫至极,他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要晕上一晕,忙道:“今日,多谢你了。”
说着,他双手无力地从怀里勾出一块虎符,往他那边推去,声音低得让人险些听不清道:“见令如见本将,孩子,今晚……靠你了。”
语罢,他闭上了眼睛,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