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潼的院子里出来,温元姝就带着春花去了杏林堂。
杏林堂内很安静,只有大夫们忙忙碌碌穿梭其中,寥寥几个病人也是穿着富贵,身边还带着一群仆从的,显然非富即贵。
一进来,温元姝的目光环视一圈,随即走向柜台:“周老先生可在?”
“温姑娘,”小哥认得她,拱了拱手,“周老先生今日出诊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那我倒是来得不巧了。”温元姝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一丝遗憾。
“姑娘不用担心,周老先生早就吩咐过了,这杏林堂的药,您可以随便取用。”
“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替我婆母来求药的,”温元姝道,“想求……雨霖丸。”
“雨霖丸啊……”小哥顿时面露难色,“温姑娘,您也知道,这雨霖丸是周老先生独创的方子,要是其他的药,我倒是能给您拿,不过这雨霖丸……我实在是不敢做主。”
温元姝叹了口气:“我知道雨霖丸珍贵,只是……”
她没说完说完,只是转过身,走到堂中直直跪下了,春花也一撩裙子,跪在了温元姝身侧。
这厅堂很大,主仆二人跪在这儿倒是不碍事,只是引得众人频频侧目议论。
“那位是安远侯府的侯夫人吧,好好儿的怎么跪在这儿了?是来求药的?”
“我刚刚听见了点动静,是来为那位安远侯府的老夫人求的!”
“那位?我看那位老夫人身体还挺硬朗啊?”
“嘁,安远侯府的那位老夫人……”说话之人摇了摇头,话中的轻蔑显而易见,“只是苦了侯夫人,这一跪,也不知道周老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众人说着,也纷纷体贴地收回了目光。
今天,温元姝运气不错。
她没跪一会儿,周老先生就回来了。
守在柜台后头的小哥连忙迎了上去:“周老先生,安远侯夫人来了,是来求雨霖丸的,这——”
小哥的话还没说完,周老先生就大步走了过去,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起来起来!成何体统!”
温元姝眼睫低垂,一副受了委屈,却不堪与人说的模样,周老先生气得直吹胡子:“跟我走!”
周老先生带着主仆二人去了后头,扬声叫来了个女医:“跪了多久?腿可疼吗?叫阿翠给你上点药油揉一揉!”
周老先生问了一连串,却不等她回答,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温元姝不由无奈:“周叔,没跪多久呢,没那么娇气。”
周老先生冷哼一声,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个匣子,扔垃圾一般扔给了她:“不就是个雨霖丸罢了,你跟我开口,我还能不给你吗?至于这么糟践自己吗!”
温元姝被骂得不敢说话,只能低头把匣子打了开。
匣子内部分成七九三十六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个精美的瓷瓶,里头便是雨霖丸。
“周叔,用不了这么多。”
周老先生冷哼一声:“你都跪了,我难道还能小气?拿着吧!”
“真不用。”温元姝只取出一个瓷瓶,便将匣子重新合上了。
在老夫人跟前,她可不能太能干了。
不然以后什么事儿都得堆到她身上不可。
见状,周老先生一甩衣袖:“随你!”
又见温元姝竟然要给他银子,周老先生眼睛一瞪:“你干什么你,收起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你这丫头到底在侯府受了多少委屈?今晚上我跟你爹喝酒的时候,非得好好说说!”
顿了顿,周老先生又道:“既然你来了,就叫我看看你如今身子如何了。”
温元姝依言将手腕递了上去。
周老先生凝神片刻,随即惊讶地“咦”了一声:“你这身子恢复得不错啊,竟然已经恢复了五六成了,是在外头找了人?”
温元姝点了点头,也不隐瞒:“是……一个故人送来的女医,针灸很厉害。”
虽然针灸的过程难熬了一点,但总算结果喜人,她也算没白受那些罪。
周老先生这才放了心:“嗯,不错,很不错啊!正好给你调个药方!”
说着,周老先生大手一挥便落了笔,温元姝出去的时候顺便就把药给抓了。
回了侯府,温元姝把自己的药放回去,就捧着那装着雨霖丸的瓷瓶去了松寿院。
“婆母,儿媳在杏林堂下跪求药,也只求得这么一颗而已。”温元姝低着头,似是在责怪自己办事不利,“不过,儿媳觉得周老大夫言语间对侯府似乎有不满,好像……咱们侯府曾经得罪过他?”
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
她对杏林堂的小大夫都是客气有加的,怎么敢得罪周老大夫?
老夫人一时想不通,目光不由又重新落回到了那瓷瓶上。
今日温元姝下跪求药,想必也没有避人耳目,如此一来,她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能再让温元姝出面了。
可只有这一颗药,也不管什么用啊。
这温元姝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用得着她的时候,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办不好事……
老夫人的语气蓦地冷淡下来:“行了元姝,今日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是。”温元姝屈了屈膝,便转身离开了。
刚回主院,春花就忍不住了:“老夫人也是真有意思,您都下跪求药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她竟然还这样对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人啊!”
温元姝抬了抬手:“好了,这话以后不要再说。”
哪怕是在自己院子里,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春花撅了噘嘴:“是,夫人,奴婢知道了。”
——
次日,温元姝如往常一样起身梳妆。
她如今无事一身轻,梳洗打扮时也慢悠悠的。
直到一个丫鬟突然小跑进来,面上带着喜意:“夫人!咱们家人来了!”
温元姝微怔:“谁来了?”
那丫鬟连说带比划:“老将军老夫人,还有两位少将军和夫人,都来了!这会儿,侯爷已经亲自在前头接待了,还叫了人,请您也赶紧过去呢!”
春花一喜,手上下意识地加快了动作。
温元姝却抬了抬手,道:“不必着急,咱们慢慢过去就是。”
春花不解:“夫人?”
“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嫂应该是为了昨日之事来的,这会儿,前厅应该正热闹呢。”温元姝笑着,眼底闪过一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