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松寿院的路上,温元姝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这几天,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劝人的?
明明前几天还只是闹,现在怎么就要连夜分家了呢。
温元姝不由得敬佩老夫人这劝人的能力。
不过也好,前世大房二房对自己顶多是没有好脸色,远远称不上苛待,因此,温元姝倒也不是非要把这两房牵扯进来不可。
眼看着离松寿院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能看见大房二房带过来的人了。
那边可谓倾巢出动,大的小的还带着一群下人,直接把松寿院给围住了,声势实在吓人得很。
“夫人……”春花也头疼,“咱们怎么办呀?”
她们主仆二人过来可没带什么家丁护院啊,这要是动起手来……
温元姝眼睫微垂,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为人处世,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该装傻充愣的时候也不能含糊。
如今已经走到门口,温元姝便没有解释,低着头迈入院中。
她一露面,大房和二房顿时面露凶光,像是要把她活吃了一样。
温元姝脚步一顿,似是受了惊一般,随即低着头走到老夫人身边,默默站着了。
从始至终,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大房二房本来都已经准备开火了,毕竟温元姝作为三房主母,不管在三房混得怎么样,也总比他们两房要好,所以只要温元姝敢开口,他们也一定不会口下留情。
却没想到,温元姝竟然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直接过去了。
一时间,倒是叫两房不知该怎么办了。
老夫人也气得咬了咬牙,低声道:“元姝,你是三房主母!你大哥二哥现在闹着要分家,你怎么也不说一句!”
温元姝抬眸,看着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众人,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婆母说笑了,您才是家里的长辈,再说了,那也是我的哥哥嫂嫂呀,分家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商量就够了,我能说什么呀……”
老夫人咬了咬牙。
刚刚出主意的时候倒是伶俐,什么话都敢说,怎么现在竟如此畏畏缩缩!
真要说起来,眼下的局面都是因为她的一句话才造成的!
老夫人对她愈发没个好脸色:“那你这来一趟有什么用!”
温元姝低了低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不是您叫儿媳过来的吗,儿媳还想问呢,您叫儿媳过来干什么呀?”
老夫人倒抽一口气,没再搭理她。
生怕再跟她说一句话,自己就要被活活气死在这儿。
春花已经知道了温元姝的意思,这会儿头埋得比温元姝还低,主仆二人这会儿是一个赛一个的纯良无害。
暗处立着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将温元姝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回了主院卧房,安心躺下了。
——
族老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这大半夜骤然被拉起来,精神都恍惚得很,到了侯府才堪堪清醒过来。
一听说侯府竟然闹分家,有几个没醒神的族老也打了个激灵:“什么?!”
大房二房对视一眼,各自将准备好的账本拿了上来:“这是我们两房名下各商铺的开支,尽数记录在册,愿以两成产业为代价,与侯府分家!”
老夫人眉梢一动,目光不由被那两摞厚厚的账本吸引了过去。
这大房二房,竟然还有产业?
族老们也将信将疑,把那账本接过来一看,顿时更清醒了。
原来这两房不仅有产业,产业还做得颇大呢!不过大部分都是在外地,所以他们才没有收到消息。
老夫人一看,也是惊了一下。
之前逢年过节,那两房其实没少给她送稀罕昂贵的物件,可老夫人只当那是他们用侯府给他们的银子买的,只是借花献佛,故而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如今,这厚厚的两摞账册放在眼前,再看看上头的数额,老夫人终于是后悔了。
“你们——”
裴大郎一拱手,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母亲,这几年,我与二弟悉心经营,也算是有了一番天地,这些产业皆在外地,母亲不必说我们是借了侯府的光,因此各自奉上两成已是极限,母亲不必再说了!”
他这话一出口,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过是……想让他们不要再闹着分家而已啊!
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何非要闹得如此难看?
族老们面面相觑一番,又纷纷轮番上阵劝说。
然而裴大郎和裴二郎心意已决,不管他们怎么说,兄弟二人都冷着脸,决意分家。
这下,族老们也都没了法子,只好又说开祠堂是大事,得择个日子才行。
族老们的本意是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安抚安抚这两房,没准能叫他们回心转意,却没想到这兄弟二人竟然连这一套也不吃,甚至叫族老们在这儿歇着,天一亮就开祠堂。
见他们如此迫切,老夫人这会儿真心实意地觉出几分心寒来。
温元姝才不管老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见事情说定,便上前屈了屈膝:“婆母,儿媳实在是累了,明日开族祠,儿媳就不去了。”
老夫人脸色难看:“你是三房主母,你怎能不在!”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件事吗。”温元姝叹了口气,“儿媳身上疲乏,今天又已经这么晚了……”
再等一会儿,只怕鸡都要叫了,温元姝可不乐意再为了这一家子煎熬自己的精神。
她口中所谓的那件事,旁人不知道,老夫人和三房却是心知肚明,一个个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元姝,”裴则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种事,你怎么也好挂在嘴上说?”
温元姝叹了口气,软了语气道:“可我实在难受,到时候万一失态不是更不好了吗。”
“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人家问起来,难免得解释一番,那……”
见状,裴则玉也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那件见不得光的事,是他一手促成的:“……那你明日好好休息。”
温元姝屈了屈膝,便利落地转身离开。
好不容易回去,温元姝已经疲乏至极,由春花伺候着卸了钗环宽了衣裳,便一头扎进了床上。
迷迷糊糊间,她被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陆乘渊将人抱在怀里,哄小孩儿似的用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连眼睛都没睁开。
“再晚一会儿,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