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太守连忙亲自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进了城里。
北海城位临海边,秋春相连,长夏无冬,城中人多靠采珠为生,一颗百金的南珠便是此地产出。
因此,此地十分富饶,屋舍严整,街道干净,行走其间的百姓们瞧着也都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
实在看不出,是送出万民书的地方。
北海太守骑马走在前头,笑着道:“陆大统领大老远过来一趟,可得好好在我们这儿多呆些日子,我也好派人带陆大统领在我们北海里外多转转!”
他长得胖,一笑起来眼睛就被挤成了一道缝,瞧着有些喜感。
陆乘渊没说话,目光依旧落在前头。
见状,北海太守也没说什么,直接带着他去了官舍。
此处的官舍是一座四进的院落,与京城不同,此处多用珍珠等物装饰,透着一股奢华。
陆乘渊叫人先进去,自己则是连马都没下,就带着人把林巧娘送回了家里。
林巧娘家住在南城,虽然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了,但是规模还在,可见以前是有家底的。
林巧娘下了马,却没急着回去,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陆乘渊。
陆乘渊挑了挑眉。
“陆大统领,今天进城的时候,街上那么热闹,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做戏而已,没什么奇怪的,”陆乘渊道,“去吧。”
林巧娘点点头,这才急匆匆地转身回了家。
家里本来静悄悄的,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迎了出来,一看见林巧娘,顿时放声大哭:“巧娘!我的巧娘啊!”
林巧娘鼻子一酸:“爹!”
父女二人在院子里抱头而泣。
哭了半晌,林炜才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这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啊!”
林巧娘抹了抹眼泪,道:“爹,我跟您说,女儿成了!女儿去了京城,见到了大人物!今天,今天就是那个大人物送女儿回来的!”
林炜一惊,连忙就要往外走:“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知道请大人进来坐坐?太失礼了!”
父女二人走到门口,便见门口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影。
林巧娘探了探头,道:“陆大统领很忙呢,太守说晚上给陆大统领他们办了洗尘宴,这会儿肯定是一定回去了!”
闻言,林炜重重地叹了口气,太守就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爹,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啊?”林巧娘迫不及待地道。
她这一问,林炜又叹了口气:“那狗官把咱们家攒的粮食都给搜了,值钱的东西也都抢的抢,砸的砸,如今除了这一间宅子……”
除了这一间宅子,他们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听了这话,林巧娘不由咬紧了牙关:“欺人太甚了!”
“对了,我娘呢?”
“你娘……”林炜又忍不住哭出了声,“你娘还没被送回来,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
林巧娘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心神。
怎么会这样……
她已经离开北海好几个月了,怎么……
林巧娘咬着牙,转头就要往外跑:“我去求陆大统领把我娘救出来!”
“巧娘!”林炜赶紧把人抱在怀里,“不能去!那些当官儿的都吃人!爹已经没有你娘了,不能再没有你啊!”
“我娘肯定还活着!”林巧娘语气坚定,“她肯定还活着,就等着我去救她!”
说完,林巧娘便强行挣出,拔腿就往外跑。
幸好陆乘渊带她回来之前先去了一趟官舍,她认得路!
那厢,官舍之中也正热闹着。
虽然这会儿年节已经快过完了,但北海太守一点都不差事儿,叫人把这官舍里外布置得喜庆极了。
“陆大统领远道而来,我们能做的不多,也只能在这方面下下心思了。”北海太守笑呵呵地道。
陆乘渊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有劳”,一点也不像是承情的模样。
北海太守像是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说起北海好玩的地方。
陆乘渊听得不耐烦了,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绣衣卫这次过来为的什么,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北海太守一愣:“这、这我倒是真不清楚,还请大人赐教。”
陆乘渊冷笑一声:“有人说北海狗官当道,还送了万民书,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派绣衣卫前来彻查。”
将北海太守面上的变化收入眼中,陆乘渊不动声色:“现在,大人知道了吧。”
“哎哟,这哪有的事儿啊!”北海太守突然笑了开,“大人,我们这儿向来是吏治清明的,哪有狗官当道的事儿啊?今日您进来这一路上不是也看见了吗,咱们城里气象好着呢,真要是那什么狗官当道,哪来这么一片祥和的局面呐?”
“最好是这样。”
“就是这样!”北海太守笑着道,“您放心,知道您这次过来是有正事儿的,我们府衙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儿个您需要什么招呼一声就是了!”
陆乘渊点点头:“大人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北海太守笑呵呵地道,“大人一路辛苦了,就先好好休息吧,下官这还得去准备洗尘宴的事儿呢!”
“嗯。”
北海太守笑着退了出去,刚出官舍就换了一张脸:“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
“大人放心,都备好了!”底下人嘿嘿一笑,“美酒佳肴,保准是京城里都没见过的!”
北海太守点了点头:“从别处打听来什么消息了没,这位陆大统领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哎哟,那些个绣衣卫,问什么都不说话,跟哑巴似的,什么都没问出来!小的拿银子去引诱,也没一个人搭理小人的!”
闻言,北海太守不由皱起了眉头:“绣衣卫果然难缠……不管了,就叫那个最知情识趣儿的过来陪着,务必要把人给我招待舒坦了!”
“是!”
“还有,叫左郡丞这两天安分一点,最好连门都别出了,省得撞上绣衣卫!”
“是!”
吩咐完这一切,北海太守又转头看了一眼官舍。
官舍外值守的本应该是府衙的人,但是这会儿已经被绣衣卫替代。
不知为何,北海太守突然有一种感觉。
这一座官舍,分明是他一点一点布置出来的,但是现在似乎已经不在他掌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