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秦王选妃的那一日。
德妃遍邀京城高门,跟年宴的规格一样,到场的除了皇室宗亲、王侯之家,便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及家眷。
这季节开的花不多,也不盛,颜色远远不如精心打扮过的姑娘们。
虽然有姑娘费尽心思去了女学,但不过也就待了两天,并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如今,众人平等。
然而秦王坐在德妃身边,依旧是一副端方却疏冷的模样,显然这么多姑娘,他都不看在眼里。
德妃看着他这样子就恨得直咬牙:“都到这地界儿了,你能不能有个笑脸!”
这是给他办的相亲宴,正主却拉着一张脸,这样怎么能成事!
秦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母妃,今天在这儿的人都是为了利益纠缠而来,有什么看头。”
“你还挑上了,”德妃几乎气笑了,“你要不是皇子之身,人家姑娘凭什么在你身上下心思,你自己长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吗!”
秦王顿时噎住。
平心而论,秦王长得虽然俊秀,但若是没有那身帝王之家的贵气加成,放在京城里实在是不够看的。
“利益纠葛最没劲了。”秦王小声嘟囔。
德妃又是冷笑一声:“生在帝王之家你想离开利益纠葛?不如明日剃度出家得了!”
“母妃啊……”秦王彻底没脾气了,“我是您亲儿子吗……”
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
“你要不是,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德妃翻了个白眼,“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挑出来一个!”
秦王肉眼可见地蔫儿了下去,见状,德妃一巴掌就拍在了案上:“听见了没有!”
“……嗯。”
正好这时,温陆两家的人过来了。
秦王看着那并肩前行的陆乘渊和温元姝二人,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陆乘渊俊美无俦,温元姝更是盛颜仙姿,二人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神仙佳侣,甚是养眼。
不仅他这么觉得,自二人一露面,这场上便有半数目光被他们吸引了去。
秦王正看得出神,便听见德妃咬着牙开了口:“你小子,还惦记着陆夫人?”
秦王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目光,正色道:“母亲,您可不能瞎说,我对陆夫人只有纯粹的欣赏,没有半点猥琐之心啊。”
德妃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论起容貌,那位陆夫人的确是京城里顶尖的,不过也有其他不错的,你好好挑,不论门户。”
毕竟这场宴席的门槛儿,就已经把帮不上秦王的人都筛出去了,如今在场中这些,除了已经成了家的,可不是能让秦王随便挑吗。
秦王点点头。
那厢,陆乘渊和温元姝刚进来不久,便见着了熟人。
闻让和任嫚。
二人也看见了他们。
任嫚终于看见了认识的人,连忙朝温元姝走过来,闻让的面色则是不自然了一瞬,但最后到底也过来了。
“元姝,你可算来了。”
一到温元姝身边,任嫚就松了口气。
虽然浮山绣楼生意很大,如今又有了太后撑腰,在京城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这满院子的贵妇贵女都是浮山绣楼的客人,但是显然,她在这样的场合里并不自在。
其实她今天本来也不想来。
但是闻让说,他们二人日后是要成亲的,成亲以后,这样的场合还多,总不能次次回避,所以任嫚哪怕心里不愿意,也还是过来了。
“元姝,”任嫚难为情地道,“能不能请你陪我去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温元姝点点头。
陆乘渊已经揽着她的肩迈开步子,任嫚匆匆跟上,全然忽视了一旁的闻让。
一行人走到树丛掩映后的凉亭,外人的目光尽数被隔绝,任嫚这才松了口气。
“对不住啊,元姝,”任嫚苦笑一声,“我果然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场合。”
“没事,正好我也想躲个清静。”温元姝道。
对于这种场合,她倒不是不习惯,但也是能躲清静就躲清静。
她话音刚落,一件披风就落到了她身上。
披风温暖,带着陆乘渊身上的冷香,将她笼罩其中。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她身后绕了出来,将衣带系成一个漂亮的结。
“你不冷啊?”温元姝侧头看着陆乘渊。
“不冷。”陆乘渊说着,又把人拢得严实了些。
亭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下人知道亭子里坐了人,便体贴地送来炉子和茶水。
有了热茶热点心,自然也就顺顺当当地有了话题。
“我今天本不该来的。”任嫚叹了口气,“这样的宴席,跟我想象得太不一样了。”
温元姝正欲倒茶,陆乘渊却已经先一步拿起炭火上的茶壶,替她添好了。
闻让连忙也有样学样,给任嫚添上。
“那些人在我家买衣裳的时候,见了我总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今天到了这儿,我总觉得她们隐隐有些瞧不起我。”
“没有吧?”闻让道,“我……没感觉出来啊。”
陆乘渊差点一个白眼翻上天。
人家都觉得不舒服了,他有没有感觉出来重要吗。
这人真是前几年喝药把脑子喝傻了。
果然,任嫚看了他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
温元姝咳嗽了一声,道:“你跟闻公子一起过来,恐怕已经有不少人猜出了你们的关系。”
“平时倒也罢了,但若嫁人为妇,这些人看重的自然是出身。”
官家夫人,大多也都是出身官家的,如此才是门当户对,就算是有人娶了商户之女,但也大多是作为续弦,如任嫚这样的情况实在少见。
任嫚叹了口气:“是啊……或许我今天本来就不该来的。”
温元姝看了闻让一眼,才道:“你们两个要是确定日后同行,就算现在能躲过去,日后也避免不了。”
“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变成遇这事儿就躲的性子了?”
任嫚自小就跟在任掌柜身边天南海北地闯荡,练就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想到如今倒是被这一场徒有虚表的宴会给吓着了。
温元姝简直觉得面前这人有点陌生了。
任嫚也是一愣。
是啊。
她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以前为了一两成的利益,她敢跟凶神恶煞的地头蛇拍桌子,如今怎么会被这一场处处体面的宴席给吓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