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月。
漆夜的墨光划过白衣后收入剑鞘。
来人望见瘫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面露心疼之色,旋即便很是熟练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玉色小瓶。
塞子打开的一瞬间芳香四溢。
翠绿色的药膏均匀而迅速的涂满少年的躯干和四肢,轻盈到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绿色的植物人模样,倒显得略微有些喜感。
洛白音嘴角抽抽。
“叔,省着点用,天底下可就剩下那么几瓶了。”
那白袍人影面色平静,训斥而下。
“胡闹!!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到了筋骨,你这一生可就算是废了。”
少年满不在乎的撇嘴。
“废就废呗,这不还有叔照顾着我嘛。”
白袍人影不再搭话,直接点穴封住了少年的气脉,让他无力再开口,免得浪费了精力。
此番举动惹得少年白眼不停,好不容易才能放松的和亲人说上两句废话,结果还被封住了气脉不让说话,平日里似乎也就只有在白袍男子和他爹面前他才能不做思考的说上几句罢了。
无奈的他只好闭上双眼,安心感受翠绿药膏带来的温和之感。
白袍人影催动内劲,一点点冰蓝的气息覆盖上少年,温度微微下降少许,让疼痛感减弱不少的同时还能更好的发挥药效。
忽然!!
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似乎是有人在极速接近此地。
白袍人影神色平静,右手催发内劲的同时,左手捏起一根断发,手腕带动手指发劲。
本来柔软至极的头发居然破空而去就好似一柄能刺破苍穹的利剑一般。
树林里的声响微微一顿,节奏显然紊乱了许多,不过却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一截木枝作为回应极速窜出,直奔向白袍男子刚刚左手甩出那发丝的位置。
白袍人影眼神微凝,略微有些惊讶,那来人的实力似乎会是一个劲敌的样子。
左手化劲,礼尚往来。
木枝回射而出。
一袭红色劲裙的云樱从树林中窜出,刚一露面就只觉寒光涌动,瞳孔微凝间身法瞬动。
右腿用力一蹬便向左跃动了足足一丈有余。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感觉寒光有任何消散的迹象,反而只觉得天地间的温度愈发变得寒凉了起来,恍惚间甚至好像看见了漫天飘雪慢慢落下一般。
左脚掌落地的瞬间缓冲散掉多余的力量,同时屈膝避开眉心的要害,下一秒又立刻做出了准备向右的动作形态。
白袍男子平静淡漠的望着云樱,仿佛永远能提前预料到她的落点一般,总是能精准无误的在绝佳时刻占据主动。
就这么来回了十数回合后,云樱面露无奈,对面那人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她,稍有分神恐怕立刻就会香消玉殒于那可怕的发丝之下。
万般无奈之下,云樱深吸一口豪气。
她的右脚发力,全身一如既往的向左前倾斜,整个人的发力亦是顺着这个方向而去,白袍男子判断的同样也是如此,左手截断的发丝已然寒光俱现。
就在这时,云樱爆发,一股如同爆炸一般的力量突然从右脚迸发,就好像是将俯身的她硬生生的推了出去,左掌拍地,右掌在空中隐隐约约燃起丝丝赤焰。
白袍男子神色依然平静,左手化掌,毫不客气的对上云樱这充满了爆发力与侵略性的一掌。
一时之间。
飞雪与赤焰焦灼。
冰蓝和火红慢慢褪去。
平躺着的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忽然看见云樱和他叔正在激烈的剑锋相向。
他赶忙想要开口制止,却忘了气脉被封,只是无力的轻咳了两声。
好在云樱早有所觉,并没有再作出招的打算,白袍男子自然也是看的出来云樱并无恶意,也就没有再作动作,两人就这么默契十足的同时收手作罢。
白袍男子解开少年气脉,却依然按着他不敢让他过多的乱动。
云樱此时才总算是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拱手行礼后开口。
“想来前辈定是雪城主了,在下云樱,闻名不如一见,盛名之下无虚士,刚刚举动多有得罪,还望前辈勿怪。”
白袍男子点头回应。
“天底下除了黑凰以外,你当属女子第一。”
少年听着有些很是别扭,梳理了气息后打趣的说道。
“行了行了,别相互吹捧了,你俩都是第一,麻烦两位第一谁能扶一下我嘛。”
云樱见状赶忙坐下,取出剩下的药膏就想要给他敷上,这时才发现少年全身翠绿一片,还散发着蒙蒙微光,很明显已经上过了外伤膏药,她这才安然放下。
白袍男子就这么静静的盘坐在他的身侧,平平淡淡的开口。
“一个时辰后才准动。”
云樱彻底放下心来,有雪城主在这守着,天底下恐怕还没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再对少年出手。
长吁一口气后这才露出了一丝疲态。
少年精准的把握住了这一瞬间,关切的开口。
“云樱姐,望你衣裙有些凌乱还沾染上许多了尘土,就连发髻都散乱了不少,而且你腰间的玉佩流苏都短了不少,云樱姐你不会受伤了吧。”
云樱微微一愣,笑骂道。
“你这小家伙眼力还真尖啊,无妨,不过是碰到了一些诡异的东西罢了,你想想姐姐我是谁呀,还不至于因为一帮鬼祟而受伤。”
少年追问。
“是不是那种打不死,被拆散架了都能过一会就生龙活虎了的东西啊。”
云樱点头,眼神有些自责。
“果然你也碰到了,抱歉,如果我能再快一点,你也就不会受重伤了。”
少年宽慰道。
“完全不必担心啦,有我叔看着呢,顶多也就是遭点皮肉之苦罢了。”
“不过他们能派出一个这么厉害的老家伙来对付我还真是意料之外啊,心脏都烧坏了还能复原。”
云樱微微有些惊讶,毫不吝啬称赞道。
“没想到小白音你这么厉害呀,不过也确实是就刚刚没多久,那群鬼祟忽然间像是失去了统领一般变得没有那么协调了,这才让我有了彻底毁灭的机会,想来你这边的定然就是他们的核心了。”
少年好奇问道。
“云樱姐姐,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呀。”
云樱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少年。
少年见此情形也只好作罢,想来定是不想让他有过多的心里压力,他也就嬉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对了云樱姐,我刚刚用你的长枪,好像触碰到了一种很奇特的意境,那感觉,就好像是独属于我的幻想一样,却又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云樱惊奇,她取回散落在一旁的赤红长枪,让洛白音试着催动一下,她自身远离长枪。
只见少年摸到长枪,回忆起刚刚与黑影交战的感觉,顺应他的意志之下,一缕星蓝色的火焰在枪尖燃起,旋即却也熄灭了下去。
云樱回来持起长枪,眼神凝聚的一瞬间,深红的可怕烈焰爆燃而起,夹杂着点点金色的光辉攀延向上,就连空气都被灼烧的炙热无比。
如同远古火山喷涌一般让人窒息,又好似至高太阳一般让人生畏。
随后云樱收起气势,眼神温柔了许多,嘴里嘀咕的将长枪留给了少年。
“朔火它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但这种不同我还暂时无法精准把控,就让它在你身边多呆上一些时日吧,你也可以借由他来领悟独属于你的浪漫幻想。”
少年开心的答应了下来,没多久后云樱就安心的向着京都而去,少年看着她满是思索的神态也明白他一定是帮到了她许多。
他闭上双眼,安心感受着药力持续发挥作用。
大约一刻钟后。
白袍男子平静的开口。
“她那边的动静不小,我估摸着,怕是有千人之数。”
“而且,根据我的观察,以她的身手,即使是数千名刺客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少年当然明白他叔是何意思,若非是担忧他出事,轻叹一声。
“嗐...”
这份恩情定当铭记于心。
白袍男子忽然微笑,居然说出了一句让洛白音错愕至极的话,简直就是难以想象,只听见他说。
“能得到如此奇女子的青睐,实属难得,何不西窗共剪烛,才能算的上是不负依云的期望。”
洛白音嘴角抽搐,有些无语的说道。
“叔啊,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啊,我觉得我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如今我已经心里有人了。”
白袍男子听后也不再就此多说,少年心有所属也一样不负依云所托,就是这人他到时还需多加留心便是。
随后他换个话题开口说道。
“那刺客最后说的话你怎么看,你觉得有几分真。”
少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嗐..一半一半吧..”
白袍男子想听他分析,也算是在锻炼他的思考能力,于是说道。
“何以见得?”
少年理了理思绪,一点点的说出了他的见解。
“起初我多番试探,此人的头脑算不上聪慧,甚至是有些愚钝,心性上贪婪有余。”
“我头一次提起大皇子的时候,他很快便顺着接了下去,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偏向,或许一开始是想要干扰我的判断,或许又会是难以脱离心里给自己的归位,不过就此我也无法做出判断。”
“其次,我将云樱姐的玄墨古书和赤红长枪都拿出来试探过,除了贪婪长枪外对古书一窍不通,甚至是碰都没有碰,如此可见定然不会是云樱姐的人。”
“再者,他称呼云樱姐的时候是说的长公主殿下,说到大皇子的时候称呼的是大殿下,如此下意识的尊称此人必然是宫中老人,这是刻进骨子里了的谦卑,没有经历过时间与岁月是很难如此的。”
“最后,他倒下说话的时候望向的是东南储云山,那是大皇子的别院所在,据我所知,大皇子平日里就特别喜欢就寝于这座别院。”
“说实话,线索有限,杂乱无章,最后一句更是显得真挚,真挚的不得不让人生疑,不好判断。”
少年忽而舒怀一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需要知道他不是云樱姐姐的人就行了,这条路注定了就只能有一人称尊。”
白袍男子眼里满是欣慰,有子如此,足以快慰平生,唯独可惜的恐怕就是依云她无法亲眼见证着他的成长了,不过想来上天有灵她一也定会保佑着他平安长大。
少年睡着后一个时辰,白袍男子平稳的将他带回了洛家祠堂,待到第二日午时才悠悠醒来。
洗净身躯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一日之间似乎长高了不少,身躯变得更加强韧有力的感觉。
这一次他们二人一路游山玩水的走回京城。
路上还偶尔吟诗两首,倒是打散了昨夜惊险刺激的险象环生。
刚一进城门就听见有人惊堂木一拍,台下立刻就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俨然一副马上就要开讲了的模样。
少年兴致勃勃的拉着白袍男子凑了个算是较近的座位。
一壶清香的茶水,一碟地道的瓜子。
只见台上那人折扇一拍就开口说道。
“多谢各位看官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