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宁不傻,她这个时候不去请安,便是想激得那赵氏撕破脸皮。
谢明矅身子大好了,赵氏必定方寸大乱。
而她要做的便是火上浇油,逼的她越急越好,逼的她尽快下手。
须知,做的越多只会错的越多,把柄也只会更多。
明着不好动赵氏,她要赵氏折在后宅手段里。
而她与赵氏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只要稳住,便无人能奈她何。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只有乱起来,她才能理所当然的对赵氏下手。
她越挑衅,赵氏便越发容不得她。
如此甚好,满布杀机的后宅才是她熟悉又擅长的。
莫以宁回来三日了,宝华居里也安定下来。
谢明矅拿来的那堆东西,该归置的也归置好了,书房叫他霸占了大半不说,还得给他腾出个小库房。
莫以宁很大方的不与他计较,只因她心情极好,她又去盘了盘私库,发觉身家又丰厚了一些。
她也手也就更阔绰了一些,该发下去的赏钱也都发下去了,一些放久了颜色旧了的皮毛也都赏给这些丫鬟们做件裘衣穿。
一时间院子里俱是喜气洋洋的,在这院里侍候的人都体面了几分。
倒是那个青梅,一身裘衣只穿了几日便没见着了,听春杏说她的裘衣叫她娘给收着了。
文心听说了也是脸色一沉,这么大冷天的,哪有做娘的把裘衣收起来不给女儿穿的。
院子里其他人都得了世子夫人的赏赐,穿的暖暖的,独她一人穿着夹袄冷的缩手缩脚。
也幸亏是在这院里,下人们用的炭也是给足了的,不然她这日子只会更难过。
文心叫挽星去问问,两人顺手也清出几件旧日里的厚袄儿,也悄悄给了她。
青梅对着挽星更是哭了起来:“人都说在这院里过的好,主人和善,姐姐们更不会非打即骂的作践人。
我都不曾想过还能有这般造化。
五六岁的那会儿,大冷天的我去洗衣裳,失足掉到水里叫人救了,回去倒还挨了顿打,骂我败家将衣裳弄丢了。
好容易长大了,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福运,分到了这个院里,从小到大,我过的最快活的日子便是在这院里,谁知……
谁知我那个娘逼着要我的月钱,给的略慢些便是一顿打骂。
给她也就罢了,可全给了她也没个好脸,只说是我这个赔钱货欠了她的!”
青梅拿帕子用力的抹着眼泪,脸上都是擦出来的红印子:“我说,我挣了月钱都给她,求她别将我许给那个傻子。
可她还是要把我拿去卖钱,又说我没良心,白养我这些年,又不肯帮我那兄弟……
这衣裳原也是件小事,只是,不管我得着什么好东西,那必是要拿去给我那兄弟的。
我就想不明白,为何我那个娘对我还比不上个外人……”
一件衣裳确是件小事,青梅想起了这许多年受的委屈,心里憋的难受,抽抽噎噎的,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
挽星也无话可说,摊着这么个娘,还不如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自打她记事起她就在莫家,后来跟了二小姐更是没受过磋磨,虽说有时也羡慕旁人有父母疼爱,可谁承想还有这样拿女儿不当人的人家。
她也恨铁不成钢道:“这些话你该早些说,你既到了这院里服侍,哪还能由着旁人欺侮。
没听说过老子娘还能管到主人院里来的,只不过你自个还须立起来,说到底咱们终究是外人。”
见青梅哭的不能自抑,她又递了方帕子过去:“譬如你那月钱,若是放心便交给我替你收着,她再找你要,你不给她,她还能杀了你不成。
纵是要你嫁人,也要到世子夫人跟前回话,总还是要问你一句肯不肯……
你记着,旁人只能帮你可替不了你,你且得自个拿主意呢!
只不过这是后话,这段日子,你娘那里你要多用些心思……”
莫以宁想要赵氏那里的消息,并不单指望着青梅。
赵氏一介寻常妇人,在她那里安插眼线,本就不难。
更别提青龙卫有一拨人专做听音观形。
唯一要防的却是谢锦安的耳目。
她也想瞧瞧,那青梅若当真是个聪明得用的,她收为己用也不是不行。
他日侯府里的人也不可能尽数赶走,总有些旧人要用上一用的。
她能用青梅,便叫这府里的下人们都有个想头。
赵氏候了她三日,便已失去耐心了。
那徐嬷嬷带着个小丫鬟气势汹汹的往宝华居过来了。
她还没靠近宝华居莫以宁便收到消息了。
莫以宁也没叫人拦着她,由着她闯了进来。
徐嬷嬷是莫以宁进府后头一回来宝华居。
她披着件石青锦缎灰鼠毛披风,扶着小丫鬟的手,走的还挺快。
甫一进院门,便有些讶然,这宝华居竟修缮的有些名副其实了。
簇新的粉墙黛瓦,鲜亮的雕花装饰,院里多了梅树,暗香萦绕,那观鱼池也大了一圈。
院里几个小丫鬟正在廊下阶上扫洒。
她沉着脸不待人通报便自个掀帘而入。
屋子里的热气扑了她一身,不消一会儿便燥热起来。
她见那位世子夫人坐在紫檀雕花罗汉榻上,闲适的摆弄着一个精致的小泥炉。
小巧精致的泥炉搁在炕几上,下面隔了块厚托盘,炉里少少的放了几块通红的银霜炭,上面放了张铁丝拧的网。
铁网上有一个古朴的单柄陶壶,热气氤氲,边上还搁了三五个橘子和栗子,茶香和果香飘了满屋。
莫以宁一头青丝松松的挽了个髻垂在脑后,只簪了一根沉香木雕吉祥如意簪。
一身浅杏色金色滚边素缎长袄,因她坐着的缘故微微有些褶痕。
并不似赵氏那般从头到脚收拾一丝不苟。
徐嬷嬷虽是进到屋子里了,却并没有人理会。
几个丫鬟也当没瞧见她的。
她脸色难看至极,不耐的开口:“世子夫人,夫人命你过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