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除夕夜就这样在吵吵闹闹中结束,临睡前,爷爷把爸爸叫住,“明天带你妈去医院把红兵换回来,咱们把正事儿办了。”
怎么这么突然?按照原先的打算,是准备到年初三再提这个事儿的,爸爸给顾臻投了眼神,顾臻便把事情原委跟他说了一遍。
顾爸爸默默了良久。
小姑和妈妈不在,东屋睡起来便宽松了很多。奶奶本想让顾臻睡到床上,谁知顾婷一咕噜翻身上了床,“地上我妈睡不惯,我妈说了,今晚我俩睡床。”顾臻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想着这家人以后也不会过来了,便也不去计较。
洗漱好后床上的顾婷已经呼呼大睡,哎,怎么一直不见大伯母?顾臻蹑手蹑脚走到西屋门口,透过门缝向里扫了一圈,呵呵果然,大伯也不在。
顾臻眼睛转了转,穿上棉袄溜出了门,院墙外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炳才赌咒发誓的,说的有鼻子有眼~我看他们做这个生意的时间肯定短不了,不然怎么会跟城里的大饭店都搭上关系?
你不知道,老头子钓黄鳝是把好手,凡是他放下去的钩,基本没有空的~
我特地去前头柴房看了,那钓钩都一捆一捆的收在蛇皮袋里,有新有旧,那旧的杆子都包浆了,用了起码有五六年。这黄鳝每年卖四个月不成问题,按一天一百,这么多年老头手里攒了起码得有六七万~”顾胜才觉得自己这脑子真是好使,一下子就把老头儿的底给摸出来了,不免有些得意的点了根烟。
六七万?大伯母被丈夫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不太相信,”不会吧~要是有这么多钱,他们还能住这破房子?你都不晓得,东屋的墙角还透风呢,昨晚可冻死我了。这乡下修个房子几千块钱顶天了,要是我有这么大笔的钱,肯定先修房子~“
”六七万没有~一两万总归有的。“听老婆一分析,大伯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大了,随后又找补了一句,”反正两个老的手上肯定有钱呢,不然人家大饭店的老板会耐烦跟他打交道?老头子是个细致人、会藏事儿呢~“
”国梅今天还跟我说呢,村上的人都说你兄弟和红兵在外头发了大财了,都买上了小轿车。前几个月国兰接你妈过去一玩好几天,回来大包小包的揣了老多好东西。就腊月里,老二也是开着小轿车回来的。哼~知道咱们回来过年,这是都憋着坏装穷呢。“
大伯对自家老头有钱那是深信不疑,但兄弟妹夫发财这个事儿,他却是嗤之以鼻,“这话听听得了,妈不是说他俩在县城跟着老板做装修,那车估摸着是借的,老二当过兵,会开车不稀奇。”吸了两口烟,蓦地觉得心里堵了口气似的不痛快。于是大伯把抽了半截的烟丢在地上,一只脚狠狠地捻上去,“就他顾良才?哼,他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东西!还有那个高红兵,一早就没了亲爹没了倚仗,对谁都是一副奴才相~你看他那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国兰也是没福气的,竟找了这么个人家。”
“那个薛凝芳也奸的不得了,在饭桌上就给我棒头吃,讲话阴阳怪气的。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总要把这口气讨回来的!”隔着院墙,顾臻都感觉到了大伯母的咬牙切齿,呵,一家子小人。
...
“你爸妈这些年一心一意地给老二带孩子,是又出钱又出力的,屁都不放一个。我生了仨孩子,拢共就给了千把块钱,一直放在嘴上说。哼,他俩这心是偏到胳肢窝去了。我跟你说,两个老的开口闭口说养老,这是要让我们出钱呢,你可不能软,不说别的,得让他们把藏着的钱吐出来,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她薛凝芳...”
嘶~实在是太冷了,顾臻轻轻搓着手哈了口气。
算了,说来说去都是抱怨,还不如回去钻被窝,这墙角不听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