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历十二月十二日,这个日子对于每一位白虎族人而言都意义重大——冬阳节到了。
自古以来,大陆的人们认为,过了每年都十二月十二日,就意味着正式入了冬。因此在这一天,白虎族的百姓们形成了一个传统:祭拜白虎神兽。
白虎是大陆生灵的创造者,象征着阳和活力。于是百姓在入冬前向白虎祈祷,希望能获得温暖和生命力,以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这一传统便被称为“问阳”。
同时,一些城镇还会借此节日举办祭祖仪式,放出天灯,引领先辈们的灵魂回归故土。
然而这样的美好愿景却不属于还在战场上拼搏的将士们,这个冬天,迎接他们的或许只有刮骨的冽风和血腥的阴霾……
千齿峡谷东南,五十里外的怀远镇,几队白虎军士兵正拆除着被百姓遗弃的民舍,并把建材运往大本营方向,为过冬做准备。
大营下,“剿匪”总指挥朝歌站在火炉旁,披着棉大衣,观察着桌上的地图,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报告!”
一名卫兵钻入帐内,向朝歌行了个军礼。
“什么事?”朝歌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问道。
“禀将军,工兵们按您的指示拆掉了附近的民房,并已经把石料、木材送到营地里了。”
“嗯……很好。”朝歌满意地说道。
“只、只是……”卫兵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小声嘀咕了起来。
“怎么了?”
朝歌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瞥了卫兵一眼,冷冷地问道。
看到朝歌眼神的刹那,卫兵顿时战栗了,明明在这么温暖的帐篷里,他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可他还是强忍着胆寒,对朝歌低声道:
“将军,我们这样随意拆除居民的房子真的好吗……八月份我们刚来这里跟叛军交战的时候,一些百姓已经受到了牵连,纷纷逃亡,剩下的居民也对我们颇有些怨言……这次入冬,我们还要做这种事情,您真的不怕他们怪罪吗?”
闻言,朝歌不仅没有一点反思,居然还笑了,他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反问卫兵道:
“呵呵呵呵,照你这么说,想必另有高见喽?”
“啊!不敢不敢……”卫兵连忙摇头解释,“卑职只是实话实说,岂敢对将军大人提意见!”
接着,朝歌颇有深意地走到卫兵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感慨道:“哎呀!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是心系百姓啊,啊?”
霎时间,卫兵浑身都开始哆嗦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下一秒,朝歌的笑意瞬间转为暴怒,厉声斥责道:
“有这功夫你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害得我们还要在冬天剿匪?就是你们这帮蠢货、饭桶!几次三番的进攻,拿不下这小小的千齿峡谷!眼看就要入冬了,连一个叛军贼首都没解决!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我劳民伤财!简直是可笑至极!!”
“是!是!卑职等无能……”
卫兵连连鞠躬道歉,脑袋恨不得像骆驼一样埋进地里。
朝歌也稍稍消了气,继续道:“再说了,我又不是没给受灾居民安排避难所,一户一顶自动搭建营帐还不够吗?是这些刁民自己挑三拣四,还跑去投靠叛军!这镇里的人,原本就受到虎美人的庇护,跟叛军本质上都是一伙的!本将军驻扎到此,没跟他们多计较,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唔……”卫兵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朝歌坐回了主将座位,一边说着,“前几天的作战有些成效,现在正是我们一鼓作气继续进攻的好时机!你传令各营将军,让他们马上到这里集合,本将军要部署下一步行动了。”
“遵、遵命!”
话音刚落,一名通讯兵钻入帐内,对朝歌报告道:
“禀朝歌将军,大都督从前线发来紧急讯息!”
“嗯?”
听到此话,朝歌啪地一下又站了起来,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疑惑道:“什么事?难道是要我增援吗?”
通讯员也没有解释,只把一封信递给了朝歌:
“将军请过目!”
朝歌半紧张半不解地接过纸,随后读了起来。
阅毕,朝歌重重地双手一拍,把信合上了,只见他满脸震惊,嘴里传出一声:
“嘶!”
“将军,出什么事了?”第一个进来的卫兵问道。
“大都督……要亲自前来剿匪?!”
朝歌又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什么?!”卫兵也大吃一惊。
见状,通讯员说道:“是,大都督有令:鉴于叛军公然在前线向我大部队宣战挑衅,大都督决意,亲自到峡谷打击叛军!”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叛军下个战书下到前线部队去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着,朝歌又怒气冲冲地瞪向了通讯兵,仿佛在谴责他们没有尽职。
“这……卑职等的确不知,那叛军想必是只身离开峡谷,故而没有被侦查到……”
“可恶!”
朝歌气的捶了下桌,接着又问:“前线战事如此紧张,大都督怎么还有空来管我的任务?!”
通讯兵没有回答,说道:“而且,大都督还说,在他的部队抵达之前,不允许我们私自进攻。”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用不着你再说一遍!”朝歌的一双眼睛简直快要冒出火苗来了。
“是……”
可第一个卫兵还是怀疑道:“朝歌将军,这会不会叛军的陷阱,发了一个假信息?”
“假你个头!这种事我会看不出来吗?!”
朝歌一边骂,一边把情报摔到了卫兵跟前:“上面那么明显的我军专用情报标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那将军,您有何指示吗?”通讯员问道。
“能怎么办?我还违反军令不成!”
“是,是……”
说罢,朝歌十分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桌上放着的进攻部署图,忿忿道:
“传令……各营全体待命,不得擅自进入峡谷!”
“遵命。”
两个士兵退出了帐外,留下朝歌一人独自发着闷火。
“七星里……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你干的好事吧!给我等着,等着吧……”
忽然间,一阵寒冷的北风吹开了厚厚的门帘,回旋的气流在帐内打了好几个转,就连炉子里冒出的烟也随之摆动了起来。
透过风吹起的门帘缝隙,朝歌往远处望去,隐约见得几十里外,峡谷的天又变了……
此刻的千齿寨内,七星里一如往常地完成了上午的巡查,回到虎府准备撰写报告。
经过大院门口时,他却看到了牙儿小姐。只见她双手合十,闭着双眼,面向正堂外的白虎神像,嘴里念念有词的。
“牙儿小姐,上午好啊!”七星里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嗯?啊,七星里!”牙儿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难得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进来晒晒太阳吧!”
七星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走近了牙儿身旁,随后问道:
“牙儿小姐,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呢?”
“哎?不会吧七星里,你不知道吗?”牙儿小姐惊讶地反问道。
七星里一脸糊涂,摇摇头。
“哎呀,这是在‘问阳’啦!你该不会从来没做过吧?”牙儿有些嗔怪地责问起来。
“哦!‘问阳’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能一个人做的,”七星里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都是和爹娘一块儿做的,后来参军也都是跟着师兄他们……”
“噗!”
谁知牙儿听罢,却险些笑了出来,接着强忍笑意说道:“这种事情……只要你有心意就可以啦!干嘛还得分一个人一群人的……”
“也、也是呢。”七星里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
“但听你这么一说,”牙儿小姐话锋一转,说道,“我倒真有点想念以前在家乡过冬阳节的日子了呢。”
七星里若有所思,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在你们家乡,过冬阳节要放天灯,祭拜先祖对吗?”
“嗯……只可惜,这些现在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啦!不过也没关系,我们总是要带着美好的愿景继续活下去,继续期盼未来嘛!”
虽然这句话牙儿是笑着说出口的,但听上去却是如此令人心疼。
七星里沉思了片刻,转头一看,牙儿小姐又开始祈祷了。
这时,一名杂役兴冲冲地跑进了院子里,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嘴里不停大喊着:
“回来啦!回来啦!!”
七星里叫停了杂役,问道:“杂役大哥,什么事啊?”
“七星里当家!大小姐……刃走,刃走当家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