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姝穿戴好,叫人将司若兰请进来,开门见山道:“司姑娘今日来,又相中了哪家?”
“表嫂,就真的再没有合适的人家了吗?”
姚静姝长出一口气,才稳住脾气,道:“京城上下,凡世家公子的情况,你都了解了个遍,不是瞧不上这,就是嫌弃那,不妨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再这么下去,整个凤家都要围着她一个人转了。
司若兰见姚静姝脸上有几分不耐,放低姿态,话中带了几分真诚,道:“表嫂,从前我不懂事犯了错,回家我爹罚也罚了,打也打了,那事过去了,你也不必这样防着我。”
“这回进京,我要是再寻不到一门好亲事,回家我爹就要随便找人打发了我。”
堂堂巡抚千金,随便打发?
姚静姝不信,浅笑道:“巡抚大人爱女心切,想必定会仔细斟酌你的婚事。”
司若兰闻言,神色有一瞬受伤。
还未说话,身旁跟着的乳母先跪地道:“侯夫人,您就疼疼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这回若是不能将自己安顿好了,回去就没有好日子了!”
她这话,怎么听着都觉得有隐情,姚静姝叫人扶起她,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何嬷嬷道:“侯夫人,不怕您笑话,我家夫人是个糊涂的,老爷不理后宅之事,由着冯姨娘将我家小姐纵的不成样子,又多次明里暗里教我家小姐做那些有失身份的事。”
“可怜我家小姐年幼,哪里懂那些个道理,这才着了她的道,得罪了凤家二爷。”
“你说这事若不是有心人算计,老婆子我都不相信,那年小姐还未回金陵,她自荐枕席,被凤二爷拒之门外的消息就在府上传的沸沸扬扬,老爷发了好大的火。”
几句话,不难懂,姚静姝却听得云里雾里。
看来,又是难断的家务事,道:“何嬷嬷,你方才的意思,你家堂堂嫡出小姐,养在一个妾室房里?”
说到此处,司若兰木着脸,插嘴道:“我娘生我伤了身子,后来怀着我弟弟时,不慎流产,都说是我克的,就将我送去冯姨娘院里。”
“那年我四岁。”
姚静姝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前被母亲冷漠对待的那些场景,浑水猛兽般往她脑海里钻。
心里乱成一团,原以为已经放下,但有些事,过去很久,突然猝不及防一个照面,便能打的人措手不及。
“你今日来,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依着她的性子,应当不会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司若兰并不回答,继续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随意踏足母亲的院子,好在冯姨娘对我也不错。”
说完觉得不合适,又改口道:“是特别好,视如己出,我娘吃药整整调理了两年,终于如愿生了儿子。”
“她终于扬眉吐气,终于对得起司家列祖列宗,却将我忘了个干净。”
司若兰说着,豆大的泪滴不断砸落在衣衫上,兰心没想到她从前竟有这样的遭遇,一时不忍,递过帕子给她。
司若兰接过,随意在脸上抹了两把,继续道:“有一回,我受了风寒,想去见见我娘,她连屋都没叫我进去,只在窗前说了几句话,便叫嬷嬷送我回去。”
“后来,冯姨娘告诉我,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喜欢,使点手段也没什么。”
姚静姝听得心口有些闷,问:“她说你就信?”
“我当然信。”
“她教我装病,说我病了我爹就能来,后来,爹爹就真的来看我,甚至偶尔我娘也能来。”
“她教我努力争取,我想要什么,便和庶妹抢,回回都能赢。”
“但是我爹娘来看我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回回来都冷着脸,冯姨娘告诉我,爹娘都疼儿女,我娘不疼我,因为我太懂事。”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想着法子引起他们注意,有时候他们责骂我几句,我就觉得他们是疼我的。”
“大表哥成婚时,冯姨娘叫我央求祖母跟来,凤家大房有两子,不管搞定哪一个,后半生都不用愁了。”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蠢事。”
“回金陵后,我爹将我狠狠打了一顿,说我丢人现眼,不能任由我带坏家中姐妹,送去庄子一年,算是惩罚。”
司若兰说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表嫂,这回来京城时,若对你有冒犯之处,抱歉。”
她原本的想学着姚静姝的样子,引起凤霄注意,皇权富贵人家,三妻四妾也常有,多她一个也不是不行。
但见了凤霄同姚静姝如何相处后,她便放弃了。
自知之明,她不是没有,有姚静姝在,她没那个信心,能在凤霄后院里有一席之地。
姚静姝沉默半晌后,道:“抱歉倒是不必,我也时时防着你,故意忽视你,我们扯平了。”
没人天生愿意被别人厌恶,许是和她曾经经历相似,姚静姝还是对司若兰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你先回去,你的亲事,我会重新考量,届时你若满意,我便想法子促成,若不满意,那我也爱莫能助。”
司若兰起身,进京以来,头一回对姚静姝心悦诚服,欠身行礼道:“不管成与不成,若兰先谢过表嫂。”
临出门,司若兰又道:“表嫂,你这几日给我看的那些,我不是不满意,我想通了,那样的高门大户,我不想去了。”
她不过是也想体会一遍被人捧在手心里疼,是个什么滋味,姨娘告诉她,嫁了高门大户,就能实现。
可是,真的如她说的那般吗?
不见得。
“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将人送走,姚静姝便差人去金陵,将司家的事打听清楚。
总不能凭着旁人一面之词,就叫人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