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缓声道:“颜女官已完成她进宫的目的,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容珣骤然冷了神色:“谁逼她走的?”
容珏摇头:“她自己走的。”
“不可能。”容珣根本不信,“她不会走。”
空气突然沉默。
容珣看着容珏,眉头微压:“阿珏,你对她说了什么?”
容珏失笑:“皇兄怎么就觉得是臣弟说了什么呢?”
容珣转身就走。
容珏收了笑容,看着容珣的身影远去。
“皇兄,抱歉。”
……
近来荣城不知怎的就起了一则传言,说是宫里丢了一位娘娘,皇帝宫里宫外的找疯了。
而当事人颜亦欢呢?
她此刻正穿着书童的衣服,端端正正跪坐在王帆身旁研墨。
颜亦欢心里有些感叹,她可真是到哪儿都是研墨的命……
王帆红着脸,手里的笔落在纸上时都抖了几抖。
颜亦欢瞧见了轻笑道:“你这个读书人写的字怎么比我写的还丑?”
王帆的脸更红了。
颜亦欢会在王帆这里纯属巧合,前几日她从宫里出来,一时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刘明那儿她不想去,可这世上她举目无亲,似乎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容珏给的银两她没要,出宫时,她只拿了那只草编凤凰。
而王帆则是送三娘回宫的,中秋佳节,两母子在宫外聚了聚,第二日王帆还需要回学堂读书。
遇上王帆时,三娘刚进宫,而颜亦欢则是从马车上下来,因此并未与三娘碰面。
她四下茫然时,是王帆收留了她。
只是学堂里不准女子出入,她便扮做了王帆的书童,好在这处学堂大约都是荣城贵族在读,因此每人都有独立的寝房,每所寝房还带了个单独的隔间,应该就是为学子们的书童准备的。
白日里王帆基本都在前头的学堂里,颜亦欢便一人待在房间里,她也不出去,只向王帆要了几张字帖临摹。
晚上王帆回来,会教颜亦欢认些字帖上的字,如此很长一段时日,颜亦欢竟也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学了许多。
王帆已十五岁了,颜亦欢想,这少年比阿蒙还小了一岁。
颜亦欢曾想过联系阿蒙与阿芜,但随即又算了,即便联系上了又如何?也不过是让他们徒增烦忧罢了。
这日,颜亦欢仍是坐在房中抄录字帖。
「卿卿聘少年,昨日殷桥见。」
颜亦欢笔尖顿了顿,伸手抚上「卿卿」二字,那日容珣在画上题的……好像也是这两个字。
颜亦欢想了想凭着记忆又将另两个字也依样画葫芦般画了出来,她虽识字不多,但记性却是不错的。
这段时间日日练字,效果还是有一些的,即便是不认识的字,她写出来之后也工整了许多,至少不像是鬼画符了。
晚上,王帆回来,颜亦欢拿着纸指着上头的字问王帆:“王帆,这四个是什么字呀?”
王帆定睛一瞧,脸皮先红了一分,他看了眼颜亦欢又别开眼,轻咳一声念出来:“卿卿吾妻。”
颜亦欢一愣。
王帆想了想,突然回过味儿来,他讷讷问了句:“是……皇上写给你的?”
泪水啪嗒滴落。
王帆瞪着眼手足无措:“颜颜颜姑娘!小生说错什么了?你别哭啊!我我我……”
王帆身上也没什么帕子,他只好捏着袖子想给颜亦欢擦眼泪。
颜亦欢退后一步,低声道:“谢谢。”
随后便转身进了隔间。
王帆的手还举在半空,过了会儿才讪讪放下。
“颜姑娘客气了。”王帆垂头丧气的,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去书案边温书去了。
颜亦欢抱膝坐在床上出神,手里还捏着那张纸。
好想回去找容珣啊……
可是不行,她现在对容珣一点好处都没有了,万一又害他中毒了怎么办?
“颜姑娘,你为何要离宫呢?”外头突然响起王帆的问话。
这话王帆之前也问过,只是颜亦欢没回答。
问完之后,隔间里头没有动静,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正当王帆以为颜亦欢不会回答时,隔间里的少女开口了。
“我不想成为他的阻碍。”
王帆发了会儿愣,过了会儿又开口:“今日我在学堂上听说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宫里好像丢了一位娘娘,皇上寝食难安,四处寻找。”
学堂里有人说这是假消息,谁都知道大夏皇帝至今尚未纳妃,宫里哪儿来娘娘?
只有王帆缄默不言。
或许……那个“娘娘”就在学堂里藏着呢?
隔间里又沉默了。
王帆犹豫了会儿,说:“小生不知颜姑娘与皇上之间发生了何事,只是我观姑娘似乎仍对皇上有情,而皇上应当也是喜爱姑娘的,你们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应该当面说清楚?”
“你们俩这么你找我,我躲你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
王帆曾猜想颜亦欢或许是被赶出宫的,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失魂落魄站在宫门口,他生了怜悯。
他父亲舍命救了的人,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想到父亲,王帆内心抽痛了一瞬。
父亲刚出事时,他曾怨恨过容珣与颜亦欢,只是这种怨恨是迁怒,容珣与颜亦欢最终没有放他们母子俩不管,反而尽心尽力接到荣城,为他安排了最好的学堂和夫子,还将母亲接进了宫。
于是那点迁怒也渐渐淡了。
也因此,见到颜亦欢时,他出手帮了忙。
只是现在他突然明白,颜亦欢估计根本不是被赶出宫的,搞不好是逃出来……这就尴尬了。
容珣是君,换个角度而言对他还有些恩惠,他不能受人恩惠,却还藏着恩人的“妻子”。
“颜姑娘,前段时间我娘出宫时同我说起过,你与皇上感情十分和睦,即是如此,你是不是考虑下,和皇上说清楚,至少不要叫他……如此上天入地却寻不见你?”
隔间里一直沉默,王帆叹息,不再多言,感情一事,旁人确实无法干涉太多,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收留少女,确保人安然无恙罢了。
至于直接往宫里头去报信……他又觉得十分不君子,颜亦欢也算是信任他才在他这儿落脚的。
唉……罢了,多看几篇策论吧,书里只教了他如何学文治天下,可没教他如何劝慰情感失意之人,这题于他无解。
只是王帆万万没想到,前一天晚上他还劝着少女是不是要去见见的人,今早会突然出现在学堂里。
彼时他还在学堂里跟着夫子与同窗探讨学问,学堂外突然就涌进来一群身穿皇家亲卫官服的卫兵。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王帆在惊吓中却突然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
果然,在层层卫兵后头,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清贵男子缓缓走出,带着压迫的气场站定在他面前。
“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