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夜,兀自倾洒庭院各个角落,竹影错落映在墙上,随清风摇曳瑟瑟晃动,万籁俱寂间,偶尔听得见竹叶沙沙作响。
非晚特意留了盏较远的灯,以便夜里来寻看。
昏暗枯黄的烛光晕染了小半个屋子,倘若在外面隔着轩窗来看,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光亮,还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小院门口,时璟望着时瑜紧闭的门窗。
他皱着眉,偏头低声向暗卫们嘱咐:“近日不大太平,夜里更要多加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疏忽大意。”
也不知为何,他这几日常常心神难安,生怕妹妹出些问题。
在暗卫们齐齐领命,各自找地方隐藏后,他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灯光昏暗的房间许久。
直到传来打更声,才叹着气离开。
……
由于身体愈加衰弱,五感也在日益消退,时瑜半夜悠悠转醒,才发现床边若隐若现的人影。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算不得多明显,却也难以忽略。
那人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院子里的暗卫好似也都悄无声息,不过时瑜倒是没有任何惊慌。
她晃晃悠悠撑起身子,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却十分费力,呼吸都加重了些。
待坐直,她徐徐抬手去掀床帐,却在拉开时受到了阻力,“不让掀?”她收回手,云淡风轻的问。
外面的人不回话,也没有任何动静,血腥味经过方才他的动作,又明显了些。
“受伤了?”时瑜又问。
这才传来浅浅的一声“嗯”。
景渊沙哑却依旧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你的五感退了许多。”
那日她同样是熟睡,他刚来时她便能发现,但今日却好半晌也没有察觉。
时瑜扯过枕边的中衣搭在身上,平静的语气里有些安抚的意味,“许是近日睡得太多了,有些恍惚。”
“你……”他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话头。
因为他明显听到,她的呼吸声都比以往沉重许多。
片刻后,还是时瑜打破寂静,自然的吩咐着:“药箱在书桌旁那柜子上,去拿过来。”
他闻言动身,去找药箱,也听到她将帘帐掀开的声响。
当景渊拿到药箱转身的瞬间,床边一盏烛火正被她点亮,恰巧瞧见火光映着她精致却又病态的脸,以及那微微低垂注意着火苗的眉眼。
是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却苍白又短暂。
时瑜示意景渊把药箱放在桌上,她也拢着衣服缓缓走近,“脱掉。”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显然是让景渊也有些蒙圈。
他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一时愣在那里。
“坐下,把衣裳脱掉。”她又重复,让他也确定自己并没听错。
景渊缓缓抬手,在手触及衣带时僵在那里,他微微仰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时瑜,“在女子闺房里,深夜宽衣解带,怕是于理不合。”
她在他的目光里一寸寸走近,让他感到呼吸都有些逼仄,不自在的动了动手腕。
时瑜慢悠悠打开药箱,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带了这不容拒绝的意味,“脱了上衣,我给你包扎。”
新点的烛火并未让房间亮堂多少,却也看得清大致,他肩胛附近已被染红,而这片红好像也晕了他的情绪。
心跳不受控的加速,手也不由自主地解开衣带,低垂的眼眸里幽暗又深邃。
“你……”
当她轻柔的触及到肌肤时,他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只觉得电流自她触碰的位置,迅速遍及四肢百骸,开头的话依旧只吐出一个字。
头顶传来她的轻笑,还有她调侃似的话语,“这么紧张啊?”
他搭在腿上的手,死死攥紧。
确实紧张,很难不紧张。
时瑜俯身去拿桌上的绷带,发尾不经意间扫过他脖颈,这下身子更是麻了个彻底,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
再无人看得到的暗处,他的脸霎时间通红,只有他感受的到脸颊滚烫的温度,
于是在听到她第二声轻笑时。
他如同触电般乍然站直,手疾眼快拉好衣裳,低声道了句“我自己来”,便夺门而去。
落荒而逃的同时,还不忘替她把门掩好,几束月光透过门上的镂空雕花漏进来,就那么渡在地上。
时瑜看着光影交错的地面,嘴角带着弧度,眼底更是蕴着笑意。
果然是比逗小狼崽子还有意思,她想。
……
次日,非晚端着煮好的药推门进来,身后随着时家两兄弟还有景渊。
时瑜第一眼就落在了景渊肩膀处,又挪到他强装镇定的脸上,看着他对视不到两秒迅速挪开视线。
她才恹恹看向两位兄长,这俩人许是知道这药治标不治本,神情都有些恍惚。
“我想出去转转。”时瑜先开口道。
时璟第一反应先是皱眉,只觉得不太合适,正要以身体为由否决,就被大哥抬手拉住手臂的动作制止。
时瑾柔声道:“想去就去吧。”
他是兄长,比之从小溺爱妹妹的二弟来说,他更沉稳也更明白目前的情况,既然回天乏术不如及时行乐。
“大哥,你怎么能纵着她?”时璟有些着急。
在他看来,外出没准会进一步加重病情,倒不如在家安安稳稳养着,若有什么新奇玩意,他也会第一时间带给妹妹。
见时瑾不理会自己的问题,时璟又焦急问道:“先且不谈身体情况,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时府,你还敢让她出去,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时瑾好似已经考虑过这茬,他气定神闲说道。
“京城那边,凌王上位后就没那么多的风险,若是担心余党出手,多安排些暗卫就是了。”
时璟紧接上话音,“那也让人心神不宁,又没个能保证安全的。”他说着,还悄悄瞄了景渊一眼。
“景渊一同随行不就好了。”时瑜无所谓道。
又不等等时璟反驳,时瑾已然率先应声说好。
他愣了一秒,转眸看向景渊,而后者也是默默点头。
这是个什么情况,时璟莫名其妙,不是先前都说不是暗卫了,怎的还当上瘾了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