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半寸未躲,只是眉目间尽是冷意。
箭矢以破空之势迅速逼近,她视线始终落在萧渊身上。任由那道箭矢擦肩而过,最终以强劲的力道,将另一支箭生生截停,而后直直射进时瑜身后的树干中。
入木三分。
“好箭术。”时瑜语调平稳,甚至还遥遥望了眼那扎进树干中的箭。
萧渊薄唇微抿,并不做声,唯有再牵回缰绳的手还在隐隐发抖,他握拳再松开也都无济于事。
方才事态紧急,瞧见不知何处的箭射向时瑜时,他自然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唯有当机立断,将手中未射出的箭调转方向,用自己手中的箭去将那暗箭拦截。
因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快得来不及调转内力,唯有凭借蛮力去开弓,因此那一箭的力道也伤他不少。
再加上,自己剑之所指的人是她,便更让他控制不住的后怕心慌。
因他这些年身体愈发糟糕,想来也多年未再骑射。
倘若那一箭射偏……倘若那一箭没有成功拦截……
这些后果他甚至不敢仔细去想,凉意瞬间遍布全身,直到时瑜那句“好箭术”砸进耳中,他才像是看见了浮木的溺水者,瞧见了“获救”的曙光。
这些情绪来的实在莫名其妙,可当下情况却也由不得他多想。
因为接二连三的暗箭,再次纷纷朝他们袭来,似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以至于不死不休。
“往东边,那边有我安排的人接应。”萧渊冷声开口,视线迅速扫过身后。
时瑜闻言愈发握紧缰绳,微微附身的同时抽打着马屁股,以让其跑的更快些。两人再次并驾齐驱,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马蹄声紧密作响,仿佛那催命的擂鼓,带动着心跳更加快速。
呼啸的风更是彻底将发丝卷得凌乱。
“这就是先前说的‘可以有’?御安王此次莫不又是以身入局?”时瑜说着,反手摸出腰间的针,狠狠扎在有些泻力的马儿的身上。
一道嘶鸣后,她身下的马又提起速来。
萧渊见此眉头皱得更紧,仍及时回答着她:“没有想要以身入局,这可能算是太子受了什么刺激,还特此派人埋伏你我,倒是连累公主和我一同逃命了。”
“连不连累倒是再说,回去了殿下不如弄只一模一样的白狐给我。”
方才险些到手的狐狸,就这么飞了,时瑜实在心气难顺。
萧渊闻言难得染上几分笑意,“好,几只都行。”他顿了顿,又忽然朝她伸出手,朗声道:“手给我。”
时瑜没有犹豫,当即握紧他的手。
下一秒整个人猛然腾空,而后轻巧落在他的马上,二人共骑一匹马不说,更是恰好被他笼在怀中。
萧渊才平复的呼吸,不由又乱了几分。
“那匹马是筹备时统一安排的,算不得什么良驹,他怕是扛不住多久了,你我二人还是同骑这匹更好些。”萧渊低声解释,其气息隐约喷洒在耳畔,倒也让时瑜难得有些愣怔。
他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动,连同他的体温,都被时瑜明显感知。
时空镜却在此时出声:“大人,不是我说,你们二人被埋伏暗杀的场景,未免也太让人感到熟悉了。”几乎是逢古必备。
时瑜:“……”谁说不是呢。
而且这次还只能头也不回的跑,毕竟不知对方在何处,更无从可知对方有几人,这样全然的被动,到底还是跑来的实在。
不过倘若这些当真是太子派来的人,那么此次狩猎以后,太子也将会彻底倒台。
且也更有利于萧澈上位。
看似正中埋伏,却也算作一石二鸟。
马匹飞速狂奔,地上尘土四起,仍有接连不断的箭矢自身侧飞过,时瑜不由回头张望,却只能见稀稀疏疏的几人蒙着面。
紧接着,只听萧渊一声闷哼,身体似是脱力般忽然贴上她的后背。
“你中箭了?”时瑜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询问的语气有些急切,“先把缰绳给我,你揽着我。”
身后的刺客依旧穷追不舍,但耳畔的风声却被萧渊压抑着的喘息声取代。
“无碍,只是内力也有些乱。”
萧渊调整着呼吸开口,虽是说着无碍,还是老老实实把缰绳递到时瑜手中,而后大掌缓缓移动,最终虚虚揽在她那不盈一握的腰间。
他同她离得非常近。
近得如同那浓情蜜意的夫妻,近得他似是无法控制压抑自己的心跳。
萧渊忍着痛,不动声色又小心翼翼地微微俯身,将下巴缓缓又缓缓地抵在时瑜左肩处,感受到仿佛瞬间传至四肢百骸的酥麻,他不由闭了闭眸。
“我腰间香囊里有药,倘若扛不住就吃上一颗。”时瑜话里不难听出关心。
她自然察觉得到他的动作,不过倒是没太多想,只当他许是实在疼得厉害,亦或是被混乱内力冲撞的难耐,于是才突然低声出言指明。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药非特殊情况确实不宜食用。
萧渊闻声睁眼,垂眸打量着紧紧攥着缰绳的纤细手指,再开口时语调沉沉:“我不要紧,只是此番负伤,日后怕是要劳烦公主为我救治调理了。”
“可以。”时瑜一口应下。
“那公主是否乐意在御安王府住些时日?出宫的问题我来解决。”
“可以。”时瑜依旧应允。
“那公主是否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萧渊音调越来越特低,似是在呢喃低语一般。
“想要自由,以及助萧澈登上皇位。”
时瑜实话实说。
这次萧渊默了良久,才低声叹道:“只能……是他吗?其他人……不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风声呼啸。
“你想要皇位?”时瑜问道。
回答她的也是风声呼啸,她不由侧头看向萧渊,却发现后者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唯有那双手却紧紧锁在她腰间。
不过好在很快遇上了前来接应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