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皆为薄雾。
极目远眺,青山苍翠,花柳交错,白日晴空,不负四季如春之名,
所在之地,是一片极为广阔的高地,高地之上亦有高地,那大抵就是小柒所说的仙人居所,柳梧璇如此想着,继续飘飘然向前走。
而向下望去,层叠的薄雾遮住了视线,只能看透几丈,再往下看去,便是一无所尽的茫茫白色云海。
“啊!不好意思,姐姐调整一下!请稍等。”
正说着,小柒摸索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方块。
那个极为眼熟的方块随即引起了柳梧璇的注意,在她的记忆中,金夏城郊外的福子庙中,正堂之上供奉的那个,常年一尘不染的方块,无论是从外形还是颜色来看,都与她手中的那块极为相似。
“既然是仙人之物,有共通之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柳梧璇点点头,近日来,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想明白的一件事,她对自己很满意。
紧接着,小柒将方块翻来翻去,找到一个凸起之处,使劲按了下去。
“好啦!大概几息后就能看到山下了。”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柳梧璇循声再望,薄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有的在原地渐渐淡出,有的则向上下左右前后飘移一小段,也渐渐淡出。
大约三息后,露曦山下的面貌便全盘展露无遗。
“和传说的一模一样……”
尽管有所耳闻,但亲眼见证此等绝景风光,她还是不禁张口惊叹道。
最底层的薄雾安排得巧夺天工,不偏不倚正好将山腰以下完全阻隔。
如水面般光滑的绝壁,在亲眼看到之前,柳梧璇是绝对不相信世间会有哪种工艺能将整个岩石山体切割地如此平整。
“如假包换!仙人手笔!”
山下,村落鳞次栉比,一条大江贯穿其中,宛若游龙。
“那是?”
“云壑江呀!”
“竟是云壑江?!”
回溯到出发之前,云壑江是柳家最稳妥迁徙之路的必经之地,柳梧璇瞬间想了起来。
“不错,云壑江和这露曦山一样,也是一条奇迹之江呢!”
“如何讲?”
“云壑江贯通露曦,秣陵二山,是雨朝南部沟通中部的水上要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它靠近露曦山的一小段源头河道,实际上,它可是绵延几千里,名副其实的雨朝第一大江呢!”
“不过,如果仅凭这一点,它还不足以被称为奇迹之江。”
“难道?也是你师父?露曦仙人?”
“啊哈哈,师父也不是万能的,关于这一点,是它浑然天成。”
“嗯?”
“之所以是奇迹之江,是因为,云壑江它,没有源头,或者说,它有两个源头。”
“没有源头?又有两个源头?这怎么能成江呢?不会造成水患吗?”
柳梧璇听得一头雾水,这个解释令人费解。
“云壑江的水,分春秋两季,流向相背。”
“春日,露曦山山巅冰雪消融,汇成源头,沿着山谷顺流而下,进入河道,这时,云壑江的水便从露曦流向秣陵。”
柳梧璇一脸不可思议,显然是对这个说法有所怀疑。
“不是说……”
“我知道,露曦山有人迹的地方的确是四季如春,这是师父设法营造出来的,不过在此之前,它是雪山,师父并没有把整个山头削平,山顶背靠的地方,是它原本的峰头,是能看到雪线的。”
“原来如此……”
“接着说,秋季,云壑江的源头就变成秣陵山了,入秋后,中部地区雨水丰沛,听师父说,秣陵山顶有一天池,是两江源头,一头流向东北,名成天水,一头便流向西南,名成一半的云壑。”
到此,所有的疑虑消散殆尽,她松了一口气。
所闻所见,无一不在证明,她此刻所在之地,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露曦山。
小柒仍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柳梧璇却无心再听,一提到秣陵,她不得不沉寂下来,这个在不久前,令她和她的家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唯她一人奇迹般逃出生天的地方,她不想再听到。
……
“说了这么多,我还不了解妹妹你呢,你的名字?从何而来?你大概不知道吧,露曦山只对有缘人开放,过往来到露曦的人,无一不是通过奇遇来到这里的。”
“所以,现在,说说妹妹你吧!”
又是一处院落,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踱步至此。
没有院门,只有一个约五丈高大的青石拱门,门头雕刻着一左一右两朵苍云。
院墙像是随意堆砌起的,青砖红瓦凹凸不平,断裂残缺,与光滑平整的绝壁截然不同,尽显恣意潇洒,很难想象,这两种完全迥异的建筑风格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走吧,进去坐,坐下说。”
小柒轻车熟路,挽着她的胳膊闲庭信步向内走去。
这会儿,柳梧璇总算适应了这轻柔似无的神奇鞋子,才有了走路的感觉。
“定玉!来!”
一路过于专心致志,雪白的团子悄咪咪跟在二人身后,不发出一点声响,听到召唤的它猛然从身后窜出,下了少女一跳,又一个猛子扑到小柒怀中,接着假寐。
本不该在早春里生长的梨花正在枝头盛放,片片玉白,芬芳扑鼻。
偶尔,年上的秋叶洒落梢顶,在无风中悄然坠地,小柒一手摩挲着定玉的绒毛,一手托腮望着少女,等待着她的故事。
“我名柳梧璇,金夏城人氏。”
……
时光在茶空茶盈间飞速流逝,不知怎的,二人竟真像是相见恨晚的姐妹一般,越聊越投机。
“所以,小璇妹妹,你正是从那个传说中的天池来到这里的?”
“嗯,我只记得被他丢下水,他好像早就知道水下有那样的大漩涡,之后……”
柳梧璇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脑海里全是柏涓涤那最后一句来生再见。
“抱歉……”
颤抖着接过小柒递上的帕子,她强忍住泪水,接着说道。
“之后,我被湍流冲晕过去,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没想到,再醒来时,我已经漂到了瀑布口,一下子被甩了出去,掉进深潭。”
“再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醒来时,我就趴在山坡上,夕阳逐渐落山,我看到了定玉,是它舔醒我的。”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定玉簌的一下抬起头来张开眼睛,毛茸茸的双耳慵懒地前后摇动,告诉她自己很开心。